蘇硯叼著顆蜜餞，聽到“漕幫”“硝石”這兩個詞湊在一起時，他嘴里的蜜餞突然就不甜了。

“周顯是給滁州漕幫送硝石？被怪物給剛好攔住了？”

蘇硯吐掉蜜餞核，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著，腦子里瞬間轉(zhuǎn)開了。

漕幫買硝石做什么？炸礁石修碼頭？可滁州這地界的河道，去年才疏浚過，沒那么多礁石要炸。

再說了，硝石這東西，除了炸石頭，還能炸別的，比如他前兩天剛?cè)タ催^的鎖蛟鎮(zhèn)堤壩。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蘇硯自己先樂了。這漕幫怕不是有毛病？

前兩年鎖蛟鎮(zhèn)堤壩加固，陳實還提過漕幫出了不少錢，說是怕大水淹了他們的碼頭。

現(xiàn)在轉(zhuǎn)頭買硝石炸壩？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殿下，您要不要再吃顆蜜餞？”青禾端著盤子湊過來，見蘇硯皺著眉，還以為蜜餞不合口味。

“殿下，這盤是剛新腌的，沒那么甜，您嘗嘗。”

“放下吧。”蘇硯捏了顆蜜餞塞進嘴里，酸意沖得他精神一振。

“走，去河務(wù)司，找陳副丞要張完整的水路圖。”

“啊？現(xiàn)在就去？”青禾愣了一下，“剛回來沒半個時辰呢，您不累啊？”

“累什么。”

心里裝著事兒，躺著也不舒坦。

蘇硯操控輪椅轉(zhuǎn)向，鄭大鄭二跟在后面，跟兩尊移動的門神似的。

“去看看水路圖，說不定能瞧出點門道。總不能讓漕幫這葫蘆里的藥，一直蒙著咱們。”

路上，蘇硯還在琢磨。漕幫是滁州的地頭蛇，水陸碼頭多數(shù)都在他們手里，鎖蛟鎮(zhèn)的堤壩護著下游三個大碼頭，要是壩塌了，那三個碼頭先得被淹，漕幫損失最大。

蘇硯想破頭也沒琢磨出來，只能寄希望于水路圖能給點提示。

到了河務(wù)司，陳實正在伏案寫東西，見蘇硯來了，趕緊放下筆迎上來。

“寧王殿下怎么又來了？可是鎖蛟鎮(zhèn)的堤壩出了問題？”

“沒出問題，就是來借樣?xùn)|西。”蘇硯笑著擺手，“陳副丞這兒，應(yīng)該有滁州完整的水路圖吧？包括漕幫那些私用的碼頭，都標得清楚的那種。”

陳實愣了一下，隨即趕緊點頭：“有有有！大人稍等，下官這就去取！”

蘇硯坐在椅子上，看著陳實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吐槽：這陳副丞，每次找他要東西都這么痛快，上次賬本是，這次水路圖也是，倒像是早有準備似的。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人家是河務(wù)司的老人，家底肯定厚，有這些東西也正常。

沒一會兒，陳實抱著一卷圖紙跑回來，在桌上鋪開。

圖紙還挺詳細，大小碼頭、河道深淺、堤壩位置都標得清清楚楚，連漕幫那些沒在官冊上登記的私碼頭，也用小字標注了出來。

蘇硯掃視一番后，目光落在一個叫“石埠頭”的碼頭上，又對比了一下堤壩的位置。

如果說壩塌了，似乎只有這個小碼頭會得到益處，但就為了上游一個通內(nèi)陸的小碼頭，犯得著炸整個壩？這買賣怎么算都不劃算。

難不成……他們要運什么急件？還急到必須走那個小碼頭，哪怕炸了壩也得運？可什么東西這么金貴？堤壩一擋，石埠頭的水位就穩(wěn)了，水大的時候也不會漫過碼頭，可要是想過大點的船，水位確實不夠。

“就這一個小碼頭？”蘇硯挑眉，心里更疑惑了，“漕幫犯得著為這個，專門買硝石？”

蘇硯盯著圖紙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別的名堂，只能把圖紙卷起來：“這圖借本王用幾天，看完了還你。”

“大人盡管用！”陳實連忙應(yīng)著。

蘇硯心里盤算：想查漕幫，可自己剛到滁州，手下就馮七派來的幾個人，還有鄭大鄭二，硬闖肯定不行——漕幫半步三品的幫主徐文可不是吃素的。讓手下去混進去？沒個合適的身份，分分鐘被認出來，畢竟漕幫的眼線密得很，連孫銳都栽過跟頭。

回到王府，蘇硯把水路圖攤在桌上，盯著那個“石埠頭”發(fā)呆。

青禾端來酸梅湯，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問：“殿下，您在干什么？”

“有問題，感到疑惑罷了。”蘇硯喝了口酸梅湯，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腦子清醒了點。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漕幫買硝石，卻不知道要干嘛吧？萬一真要炸壩，那我估計就要被摘掉帽子了。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趙鐵山！

那小子現(xiàn)在在黑石城，剛升了七品，《狂戰(zhàn)刀訣》也練到精通了，混進漕幫應(yīng)該沒問題。

可轉(zhuǎn)念一想，蘇硯又犯了難：黑石城那邊還有血蓮使徒?jīng)]搞定呢，馮七一個人盯得住嗎？萬一趙鐵山走了，血蓮使徒冒出來，那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費了？

“血蓮使徒那慫樣……”蘇硯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都藏了這么久了，也不差這幾天吧？再說馮七在那兒，就算真出點事，也能撐到趙鐵山回去。”

可怎么給趙鐵山找個進漕幫的理由？總不能讓他直接上門說我來查你們買硝石的事吧？那跟送人頭沒區(qū)別。

蘇硯的目光又落回“硝石”兩個字上——有了！周家！周顯不是給漕幫送過硝石嗎？讓趙鐵山跟著周家的貨船過來，假裝是周家的護衛(wèi)，不就能順理成章地混進漕幫的碼頭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蘇硯又皺了眉：周顯剛被怪物截了貨，賠了血本，現(xiàn)在讓他再送一趟硝石，他能愿意嗎？那小子看著就摳，沒好處的買賣肯定不干。

“算了，橋到船頭自然直。”蘇硯擺擺手，把圖紙卷起來，“先讓趙鐵山去說說，周家那邊……大不了多給點好處。就算說不動，總比在這兒瞎琢磨強。”

漕幫、硝石、石埠頭……還有即將過來的趙鐵山，滁州這攤渾水，總算有點意思了。

就是不知道，趙鐵山這趟過來，能不能把漕幫的底給摸清——可別跟黑石城似的，又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怪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