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苗聽李炎這么說，想起他們確實收了他好幾塊錢，這些錢對小鬼頭們來說，已經是好多錢了。

“叔叔還給你們買吃的了，每人一大網兜，陳根苗，做小孩子不能沒有良心。”

陳根苗停止了哭泣，但依然委屈地抽咽。

“那，那你也不能撒謊。”

“叔叔撒謊是不對，可這是善意的謊言。”李炎站起來，摸摸他的頭，“你仔細想想，上回因為這些外國錢，你們是不是進了派出所？要不是叔叔好心，找朋友把你們救出來，你們就回不了家了。從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外國錢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要是拿回家，被家長看見了，你家長能不用笤帚抽你？”

陳根苗打了個哆嗦，仿佛他老子的笤帚已經懸在頭頂。

李炎滿意地笑了下，從兜里另外掏出兩塊錢，遞給陳根苗。

“拿著吧，這兩塊錢加上你手里的一塊錢，你跟你的小伙伴能買好多吃的了。你們的那些外國錢，就先放在叔叔這里保管，等你們什么時候想買吃的了，隨時來找叔叔要。”

“真的嗎？”陳根苗拿著錢，破涕為笑。

他抬頭問：“叔叔，可我們去哪里找你呀？”

“叔叔這段時間有點忙，要給外國朋友做導游。”李炎說著把跟潔茜卡的照片掏出來，指給陳根苗看，“你看，就是她，我們今天還去了蘆荻巖，下邊有日期。”

陳根苗盯著洞里的美景說：“我還沒去過蘆荻巖呢。”

“等外國朋友走了，叔叔就有空了，到時候還來這里找你們，帶你們去蘆荻巖玩。你去跟其他小朋友說一聲。”

“太好了，我現在就去跟他們說。”

看見陳根苗蹦蹦跳跳跑遠了，李炎才從褲兜里把錢掏出來，數了數，共有四十塊錢的外匯券，和二十塊錢美金。

又是一筆收入。

他盤算著，等回廠里上班，他就去外面找房子，租也好，買也罷，早點把老頭子接過來。

另外，要開店賣字畫的事，得先看張小偉和他的哥們那邊怎么說。

老頭子就是李炎的動力，他叉出景區，往張小偉家走，腳步帶風。

張小偉今天沒出去賣東西，是因為要在家里等他一個哥們，他這哥們外號叫“耗子”，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但耗子沒跟張小偉一起下鄉，因為他有個哥哥去參軍了，幫他抵消了下鄉的名額。

張小偉下鄉六年，耗子在家也沒干什么好事，由于沒有工作，他跟著本地一位叫強哥的“大哥”在一起混，整天打架斗毆，時不時整點小偷小摸的營生，勉強混日子。

后來強哥出事，蹲了三年大牢，他也跟著進去蹲了半年。

去年，強哥放出來以后，搖身一變，搞起了外賓旅游的買賣，外面那些對著外賓叫賣的小販基本都以這強哥馬首是瞻，不但要當孫子做小弟，還得交保護費。

耗子由于跟著強哥做過牢，在強哥面前有幾分薄面，為擴大自己的隊伍，年初張小偉返城，他就拉著他一起干。

張小偉起初膽子小，不敢上街叫賣，后來看見錢好掙，自己又實在找不到工作，也就跟著加入了小販的隊伍。

沒想到，還真讓他掙到了錢。

三個多月就掙了人家快十年的工資，不過張小偉不敢告訴張衛國，怕張衛國以為是贓款，給他上交國家了。

當然，張小偉也沒聽耗子的去交保護費，都是自己掙來的錢，憑啥交保護費？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就因為這個，耗子差點跟他翻臉。

不過張小偉前兩天結識了李炎，遇到耗子的時候，張小偉把李炎會外語的事說了，耗子就再次對他熱情起來，說是強哥想跟李炎談談生意，讓張小偉安排他們見一面。

聽說李炎愛吃蛇，強哥第二天就讓人上山去抓了條“吹風鼻”。

吹風鼻學名眼鏡蛇，他們抓的這條足有六斤重，整頓“龍虎斗”沒有問題。

不過他們嫌棄貓肉不好吃，又弄了只果子貍來代替貓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著李炎聯系張小偉，就隨時可以開宴。

張小偉覺得李炎懂得多，又會外語，一心想結交這位李哥。

今天耗子來，通知他蛇宴準備好了，張小偉也沒詳細問，興沖沖就要出門去找李炎。

可他不知道李炎住的地方，兩人正商量著，去絹紡廠的家屬區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李炎。

沒想到，李炎就自己找上門了。

“李哥，我總算等到你了。”張小偉激動的跳起來。

“這位就是你朋友？”李炎看了耗子一眼。

“我跟小偉是發小。”耗子趕緊湊上來，發了一根煙“他們都叫我耗子，李哥，你叫我耗子就行。”

耗子長的小眼睛，尖嘴猴腮，確實人如其名。

李炎接過煙，點了點頭：“還有其他人嗎？小偉，去把你的朋友們都叫上，我請吃飯。”

“哪能讓你請啊。”張小偉說，“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李哥你來呢。”

吃飯的地點安排在王城附近一個民居區，后世這一片都是私人餐館和旅店，一直熱鬧到18年后，市政府重修王城正門的蘭井巷，才被拆除。

現在這里都是些雜亂的民房，基本都是二三層的木質小樓，排列緊密，巷道狹窄。

耗子說，吃飯地點就在他一哥們家里。

李炎聽他們的談話，張小偉跟這家主人并不熟悉，但又想到，或許是張小偉口中賣字畫的人，是耗子的朋友，張小偉只是從耗子口中聽說這人，沒見過面，也有這可能性。

李炎沒多作懷疑，跟著張小偉和耗子上了二樓。

樓梯咯吱咯吱響，感覺整棟樓都要塌了似的，樓上感覺有不少人。

頂層就是二樓，這里比較寬敞，連著走廊有三間屋子，最大那個房間里站了十幾個人。

“強哥，人來了。”

耗子擠進去對坐在最里邊的人說，門口立刻讓開一條道來。

李炎感覺不太對勁，站在門口朝里邊望過去。

屋子正當中一張八仙桌，桌子上擺滿了菜，還有一個燙火鍋的爐子。

一大盆剝了皮的新鮮蛇肉擺成條形狀盤在一起，旁邊另有一盆生肉，擺出一個類似貓虎的形狀。

兩盆肉看起來一點食欲都沒有，反而有一種發了邪的殺氣。

再看桌子邊上坐著的兩個人。

哦豁。

都是些老熟人。

原來耗子口中的強哥，就是那天在紗湖景區看到的蛤蟆鏡。

蛤蟆鏡旁邊還另外坐著一位，更是重量級。

竟是李炎在火車上遇見的扒手團伙之中的那位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