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順了沒？

牛魔王呆呆地看著孫悟空，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順了？

何止是順了！

這簡直是把他五百年來積壓在胸口的所有怨恨、不甘，全都掏了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曬了個通透！

他看著那兩個被釘上恥辱碑消失在天際的前羅漢，又看了看身前這個扛著棒子笑得沒心沒肺的猴子。

他忽然明白了。

五百年前，他們豎起“齊天”的大旗，喊的是口號。

五百年后，他這兄弟，本身就是“齊天”！

……

西天，靈山，大雄寶殿。

佛祖高坐蓮臺，講法正酣。

座下三千諸佛、八百羅漢、無數揭諦、比丘，個個聽得如癡如醉，滿殿都是祥和的佛韻。

就在這時，講法聲戛然而止。

天花凝滯，金蓮消散。

所有佛陀、菩薩、羅漢，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抬起頭，望向殿外。

“噗通！”

“噗通！”

兩道狼狽不堪的身影，穿過無盡虛空，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拋了出來，重重摔在大殿前的白玉廣場上。

正是降龍與伏虎。

只是此刻，他們哪里還有半點羅漢的莊嚴？

金身破碎，佛韻全無，僧袍破爛，渾身血污，衰敗得連凡間最落魄的苦行僧都不如。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們背后那兩塊與血肉相連，散發著沖天妖氣的石碑！

【靈山降龍，朝拜于此，三千年不朽！】

【西天伏虎，叩首于斯，萬萬世為奴！】

每一個字都化作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靈山滿天神佛的臉上！

整個大雄寶殿，鴉雀無聲。

所有佛陀菩薩都看傻了。

派去西牛賀洲宣旨的兩位羅漢，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然而，更讓眾佛神魂欲裂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兩個癱在地上的前羅漢，竟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調整了方向。

他們無視了高高在上的佛祖，無視了滿天同僚。

竟齊刷刷地朝著來時的方向，顫顫巍巍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他們的喉嚨里發出嘶啞而又狂熱的囈語：

“吾主……齊天！”

轟！

“齊天”二字，如九天神雷，在大雄寶殿內轟然炸響！

降龍、伏虎，靈山十八羅漢之二，佛祖座下的嫡系！

此刻，竟跪拜一只妖猴為主？！

這已不是打臉，這是在掘佛門的根基！

“孫——悟——空！”

一聲蘊含著無盡怒火的低喝自蓮臺上傳來。如來佛祖那萬古不變的慈悲法相，此刻已是鐵青一片！

他猛地站起身，整個靈山世界為之劇烈晃動：

“真當我佛門不敢掀了這棋盤嗎！”

只見他抬起右手，對著虛空，遙遙一掌拍下！

一道蘊含著佛祖意志的法諭，瞬間撕裂億萬里虛空，降臨在西牛賀洲積雷山的上空！

那是一只遮蔽了整個天穹的金色巨掌！

巨大到積雷山脈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一顆沙礫！

掌紋清晰可見，每一道掌紋之中，都演化著一方佛國世界，有無數信徒在其中吟唱、跪拜！

這一掌，無關慈悲，只為抹殺！要將那只膽敢擾亂棋局的猴子，連同整座積雷山，從三界徹底除名！

積雷山。

牛魔王夫婦剛剛從那滔天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消化孫悟空帶給他們的沖擊，就感受到了這股從天而降的圣威！

“噗通！”

他們連站都站不穩，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在那金色巨掌之下，他們引以為傲的修為，脆弱得可笑。

神魂被死死壓制，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剛點燃的希望，就要被佛祖親自碾碎！

唯有孫悟空，昂然立于山巔。

他不但沒退，反而將手中的金箍棒握得更緊，發出“咯咯”的聲響！

他看著那緩緩壓下的巨掌，臉上沒有半點懼色，渾身戰意升騰到極致：

“來得好！俺老孫五百年前被你壓過一次，今天，便要看看你這手掌，還夠不夠硬！”

他正欲將一身大羅道果燃燒，與這佛祖法諭硬撼一場！

就在這時，一道古樸悠遠的玄音，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悟空，他已出招，你若只以蠻力應對，便落了下乘。”

是師尊！孫悟空渾身一震。

菩提祖師的道念再次傳來，帶著一絲欣慰與考校：“棋盤已亂，棋子亦可執子。”

“為師替你壓住陣腳，這第一步棋，你來下。”

“讓為師看看，你這破而后立的齊天，究竟悟到了什么。”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一股浩瀚無邊的鴻蒙紫氣，自虛無中而生，瞬間灌滿他的四肢百骸，與他體內的力量完美交融！

是師尊菩提暫借他的圣人之力！

這一刻，世界在孫悟空眼中徹底改變！

天地萬物，化作無數法則線條交織的大網。而頭頂那只毀天滅地的巨掌，在他眼中，卻是如此的破綻百出！

那掌中演化的萬千佛國，不過是虛妄的愿力堆砌！

“呵呵……”孫悟空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是對昔日神話的徹底藐視。

他抬起頭，扛著金箍棒，直面那毀天滅地的金色巨掌，語氣狂傲到了極點。

“今日，俺老孫便拆了你的掌中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