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楓幾乎是撲到河邊的。他跪在濕冷的卵石上,雙手捧起冰冷的河水,貪婪地灌了幾大口。那水帶著一種奇異的清甜和刺骨的寒意,瞬間沖淡了喉嚨里的血腥和干渴,也讓他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被血光侵蝕、變得有些發硬的衣襟,露出胸膛和手臂上大片的暗紅色皮膚。那顏色在幽暗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他將整個手臂浸入冰冷的河水中。
嘶——
一股劇烈的、如同被無數冰針同時刺入骨髓的劇痛猛地襲來!沈楓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叫出聲!這河水……不對勁!它冰冷得超乎想象,而且那寒意仿佛帶著某種侵蝕性,與他皮膚上殘留的污穢血光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他猛地抽回手。只見被河水浸泡過的手臂皮膚上,那原本只是暗紅的色澤,此刻竟泛起了一層極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幽綠色熒光!如同剛才那白鹿血在濃霧中發出的微光!而指尖蔓延的灰黑色區域,在接觸到河水后,麻木感似乎減輕了些許,但顏色卻顯得更加深沉、更加詭異了!
這水……不能碰!沈楓的心沉了下去。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個幽深、平靜的墨綠色深潭上。潭水看起來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就在他猶豫是否要冒險嘗試潭水時——
噗通!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響,從深潭方向傳來!
沈楓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死死盯向潭面。
幽綠色的潭水平靜如鏡,沒有絲毫漣漪。仿佛剛才那聲輕響只是他的錯覺。
但他絕不相信是錯覺!在這詭異絕倫的谷底,任何一點異動都可能是致命的信號!他屏住呼吸,獵人的警覺讓他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深潭的方向。
一秒……兩秒……
潭水依舊死寂。
就在沈楓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一絲的剎那——
嘩啦?。。?
平靜的潭面猛地炸開!一個巨大的、難以形容的暗影帶著沖天水花和刺鼻的腥氣,如同潛伏已久的巨獸,驟然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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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潭詭藤
那不是魚,也不是任何沈楓認知中的水獸!
那是一條……藤蔓?!
一條粗壯得如同成年男子腰身、色澤深褐近黑、表面布滿猙獰瘤節和濕滑粘液的巨大藤蔓!它如同一條被激怒的巨蟒,帶著沛然莫御的力量和冰冷的潭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岸邊驚駭欲絕的沈楓猛撲而來!藤蔓頂端沒有葉片,卻詭異地分裂成數根稍細、如同觸手般的分叉,靈活地舞動著,帶著死亡的氣息!
腥風撲面!冰冷的潭水濺了沈楓滿頭滿臉!
“喝!”千鈞一發之際,獵人面對生死危機的本能爆發了!沈楓根本來不及思考這違反常理的怪物是什么,身體早已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向側后方一個狼狽卻極其有效的翻滾!后背重重撞在一塊濕滑的巖石上,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撲!
轟!
巨大的藤蔓狠狠砸在他剛才跪立的位置!堅硬的卵石地面竟被砸出一個淺坑,碎石飛濺!濕滑粘稠的液體從藤蔓砸落處飛濺開來,散發著一股濃烈的、如同腐爛水草混合著鐵銹的腥臭!
沈楓甚至能感覺到那巨大藤蔓擦著他頭皮掠過的冰冷觸感和帶起的勁風!他心膽俱裂,根本不敢停留,借著翻滾的勢頭,手腳并用地向遠離深潭的方向拼命爬去!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危險!
那藤蔓一擊落空,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它龐大的身軀在水中猛地一甩,帶起更大的水浪!分裂的觸手頂端如同毒蛇般揚起,鎖定了正在逃離的沈楓!緊接著,它以與其龐大身軀完全不符的驚人速度,貼著地面,如同一條貼地飛行的巨蟒,再次朝著沈楓狂噬而來!粘液在它爬過的卵石上留下一條濕滑腥臭的痕跡!
速度太快了!沈楓剛剛爬起身,那帶著腥風的巨大陰影已經籠罩了他!他甚至能看清藤蔓表面那些瘤節縫隙里滲出的、如同膿液般的暗綠色粘稠汁液!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吞噬!
避無可避!
“啊——!”絕境之下,沈楓發出困獸般的嘶吼!求生的意志壓倒了恐懼和傷痛!他不再后退,反而迎著那撲來的藤蔓觸手,不退反進!身體猛地向下一矮,一個極其危險的滑鏟,幾乎貼著藤蔓粗壯的主干下方滑了過去!同時,他反手抽出了綁在小腿外側的獵刀!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用于剝皮剔骨的短刀,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嗤!
刀鋒帶著他全部的力氣和速度,狠狠劃過藤蔓主干濕滑粘膩的表面!
手感極其怪異!不像是切割堅韌的植物纖維,更像是劃開了某種堅韌而濕滑的皮革!刀鋒只切入了一寸深,就被一股強大的韌性和滑膩感阻擋住,再也無法深入!一股粘稠冰冷、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暗綠色液體,如同噴泉般從刀口處激射而出!
“嘶——!”
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絕非植物能發出的嘶鳴,猛地從藤蔓深處炸響!那聲音充滿了痛苦和狂暴,震得整個潭邊都嗡嗡作響!藤蔓如同遭受了巨大的痛楚,龐大的身軀瘋狂地扭動、拍打起來!粗壯的主干狠狠抽打在旁邊的巖石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碎石崩飛!分裂的觸手更是如同狂舞的鞭子,毫無章法地瘋狂抽打著周圍的一切!
沈楓被藤蔓瘋狂扭動帶起的勁風和濺射的粘液逼得連連后退,險象環生!他死死盯著那被自己劃開的傷口。傷口處翻卷著,里面露出的不是植物纖維,而是一種深褐色、帶著詭異暗紅色脈絡的肉質!那噴涌的暗綠色液體,正是從這些肉質中滲出!這藤蔓……是“活”的!而且是某種難以理解的、介于植物與血肉之間的恐怖存在!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那被獵刀劃開的傷口處,除了涌出粘稠的暗綠汁液,竟然還……滲出了一絲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幽綠色熒光!如同那白鹿血,如同這河水對他皮膚的侵蝕反應!
這怪物,與那石碑、那白鹿、這詭異的谷底,同出一源!
藤蔓的瘋狂并未持續太久。劇痛似乎讓它變得更加狡猾和危險。它停止了無意義的抽打,龐大的身軀緩緩盤踞起來,分裂的觸手如同毒蛇的頭顱,在霧氣中高高揚起,緩緩地、無聲地擺動,死死鎖定了沈楓。那被劃開的傷口處,暗綠色的汁液依舊在緩慢滲出,混合著幽綠的微光,滴落在卵石上,發出“嗤嗤”的輕響,竟將石頭腐蝕出細小的凹坑!
沈楓握著獵刀的手心全是冷汗。刀鋒上沾滿了那腥臭粘稠的汁液,正順著刀尖滴落。他大口喘息著,后背的傷口在剛才劇烈的翻滾和撞擊中再次撕裂,火辣辣地疼。被河水刺激過的手臂和胸口,陰寒刺痛感更加強烈。而指尖的灰黑色,已經悄然蔓延到了手腕處,麻木感正在向小臂擴散。
這怪物……刀傷對它效果有限!它盤踞在唯一的深潭水源邊,堵住了去路!它的力量和速度都遠超尋常野獸!更可怕的是,它似乎擁有某種程度的……智慧!
怎么辦?!
就在沈楓與那詭異藤蔓緊張對峙,尋找著一線生機時,他的眼角余光,無意間掃過藤蔓破水而出時帶起的、堆積在潭邊的淤泥和水草雜物。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
一團纏繞在一起的、同樣深褐色的藤蔓根須?不……不止是根須!
沈楓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那一堆濕漉漉、散發著惡臭的淤泥和水草中,隱約露出了一截……灰白色的東西!那形狀,那質地……
是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