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巽把那半片燒焦的紅色車輪遞給呂熠陽時,對方的臉色變了。他沒再問,只是把車輪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手指在斷裂口摩挲了一下,低聲說:“這輪子是特制的,帶重量感應,只有我武館高級學員才發過。名單上兩個姓‘懷’的,雙胞胎,叫懷中、懷單。三個月前退課,裝備沒退。”
杜巽收起車輪,抬頭看向爛尾樓三樓那扇有窗簾的窗。月光斜切在窗框上,玻璃反著冷光,像一塊結了霜的鏡子。
“他們知道我們在查。”他說,“通風管里的人叫我L-9同伙,說明他們內部有分工。秦壽在等時間,等交貨。葉琳琳就是那枚活棋。”
呂熠陽擰緊車鑰匙:“你現在上去?我從后面上,走樓梯。”
“你別硬闖。”杜巽把三顆鋼珠放進袖口,“三樓地面有碎玻璃,踩上去會響。我走通風管,你繞到樓后,找找有沒有地下室出口。十五分鐘后,老地方匯合。”
呂熠陽點頭,貼著墻根往樓后摸去。杜巽沒再說話,幾步竄上排水管,腳尖一點,人已翻上四樓陽臺。他動作輕,落地時膝蓋微屈,鞋底壓住一片碎瓦,沒發出半點聲。
五樓那扇虛掩的鐵門還在原位。他靠近時,發現門縫里的紅光滅了。通風口蓋板歪在一邊,邊緣沾著灰,像是被人匆忙推開又沒關嚴。他蹲下,手指蹭了蹭管壁內側的濕泥——和他公寓門口鞋印里的泥一樣,含硫量高,黏性重,踩上去會留下深痕。
他鉆進通風管,匍匐前行。管壁狹窄,肩膀擦著鐵皮,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爬到三樓正上方時,他停下,透過銹蝕的格柵往下看。
葉琳琳被綁在一把鐵椅上,嘴封著膠帶,雙手反綁在背后。她胸前綁著一個黑色長方體,電線連著定時器,數字跳動:05:47:12。秦壽背對著她,在窗邊來回踱步,右手攥著一個銀色遙控器,拇指壓在紅色按鈕上。
杜巽屏住呼吸,左手慢慢滑出一顆鋼珠。他記得呂熠陽說過,雙胞胎聽覺遲鈍,但反應快,擅長近身纏斗。現在樓里至少有兩個守衛,一個在樓梯口,一個在外間望風。
他抬頭看通風管走向,估算角度。鋼珠出手必須一次成功,否則秦壽會立刻引爆。
他把鋼珠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手腕微抬,借著格柵縫隙透進來的月光測算距離。三米七,高度差一點八米,風向輕微偏左。他記得上一回用鋼珠試探通風管時,其中一顆撞上鐵皮邊緣,留下一道細小缺口。現在這顆就是那顆,他特意留著,知道它的飛行軌跡會略微偏沉。
秦壽忽然轉身,看向窗外。
就是現在。
杜巽手腕一抖,鋼珠破空而出,劃出一道低平弧線,直擊遙控器按鈕側沿。一聲輕響,銀色遙控器從秦壽手中彈飛,砸在墻角,屏幕閃了一下,紅光熄滅。
秦壽猛地回頭,眼神如刀,直刺通風口。
“誰?!”
他拔槍就往天花板瞄。杜巽迅速后撤,剛退到轉彎處,就聽見樓下傳來急促腳步聲。有人沖上來了。
對講機雜音刺啦響起:“三樓!通風管有人!”
杜巽掏出手機,快速發了一條加密信息。雷震那邊早就布控好了,只等信號。
他重新爬回格柵位置,往下看。秦壽已經撿起遙控器,雖然沒電了,但他把機器揣進兜里,抄起手槍,一步步走向葉琳琳。
“你以為這就完了?”他冷笑,“沒引爆器,我也能動手。”
他伸手去解葉琳琳胸前的炸彈包,手指剛碰到電線,槍聲從對面樓頂炸響。
“砰!”
秦壽猛地一震,回頭看。樓梯口,懷單仰面倒地,眉心一個血洞,手里還攥著半截對講機,頻道顯示C-7。
秦壽瞳孔一縮,立刻撲向葉琳琳,想把她拽起來當人盾。
就在這時,杜巽從通風口躍下。
他落地時撞翻了桌椅,木頭碎裂聲炸開。秦壽轉身,槍口瞬間調轉,對準杜巽。
杜巽沒躲。
他沖過去,一把將葉琳琳連人帶椅撞翻在地,自己撲上去,用身體擋住她。
槍響了。
杜巽左肩炸開一團血霧,整個人被子彈的沖擊力撞得向后滑出半米,但他仍死死壓住葉琳琳的頭,右手還攥著最后一顆完整的鋼珠。
秦壽舉槍再瞄。
遠處又是一槍,子彈擦著他耳側飛過,打得墻皮崩裂。他猛地縮身,躲到窗框后。
樓外傳來喊話:“秦壽!你已經被包圍!放下武器!”
秦壽沒回應,槍口死死盯著杜巽的方向。
杜巽趴在地上,呼吸沉重,左肩火辣辣地疼,血順著胳膊往下淌,滴在地板上,一滴,一滴,砸出小小的暗紅圓點。他右手慢慢把鋼珠夾進指間,拇指抵住邊緣缺口,隨時準備出手。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但節奏穩定。
秦壽側身瞄了一眼,發現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黑衣,持槍,槍口穩穩對準他。
是雷震。
“最后一個機會。”雷震說,“放下槍。”
秦壽冷笑,手指扣上扳機。
杜巽用盡力氣撐起身體,擋在葉琳琳前面,右手抬起,鋼珠對準秦壽持槍的手。
雷震的槍口微微上抬。
秦壽的槍口也抬了起來。
杜巽的鋼珠滑到指尖。
雷震的食指開始施力。
秦壽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杜巽的右臂猛地一震,鋼珠脫手而出。
雷震的槍火亮起。
秦壽扣動扳機。
杜巽的身體被第二發子彈撞得向后一仰,但他倒地前最后一刻,右手仍死死攥著那顆沒來得及彈出的鋼珠,指節發白,眼神盯著門口,沒閉。
血從他左肩不斷涌出,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