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三十七分,杜巽的鞋尖碾過濕漉漉的草葉,在東墻外停住。他蹲下身,手指抹開泥水,草叢里只剩一道拖痕,像被什么重物拽過。背包肩帶上的紐扣不見了,只剩半截線頭掛在織物邊緣。
他沒說話,掏出手機按下加密頻道的快捷鍵。
雷震接得很快,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丟了?”
“T-08手套不在了。清潔工推車有刮擦痕跡,往廠辦方向去了。”
“廠辦昨夜沒值班記錄。”雷震頓了頓,“保安輪班表顯示,B崗老周提前半小時交班,沒走登記流程。手套極可能已經到了秦家人手里。”
“那我們還動不動?”
“證據鏈沒斷。”雷震聲音沉下來,“你拍的藍紫光、濾芯成分、SIM卡音頻頻譜,加上呂熠陽搞到的徐默排班異常,夠了。我現在就往省廳跑。”
杜巽站起身,雨水順著發梢滴進衣領。他把手機塞回口袋,順手摸了摸外套內側——那張市監局臨時檢查函還在,蓋章日期是今天。
六小時后,市局三樓會議室。
投影儀亮著,屏幕上是杜巽拍下的藍紫色燈光視頻。雷震把濾芯檢測報告、音頻頻譜圖、員工花名冊對比截圖一字排開,推到會議桌中央。
“這不是走私,是系統性制毒。”他說,“原料運輸、設備運行、人員管理,全部閉環。他們白天生產湯料包,晚上用同一套管道改接反應釜。冷光是結晶燈,專用于甲基苯丙胺提純。”
省廳特派員翻著材料,眉頭沒松:“沒有現場繳獲,沒有嫌疑人指認,輿論壓力會很大。”
“有六名工人在場操作。”雷震指著視頻時間戳,“凌晨三點五十分,畫面里能看見人影。他們穿防護服,戴防毒面具,不是普通生產流程。呂熠陽查過健體中心課程表,‘徐教官’的排班和廠里技術巡查完全重合——這是兩套身份,同一撥人。”
特派員沉默幾秒,抬頭:“軍隊能配合嗎?”
“外圍封鎖可以。”雷震點頭,“主攻必須我們來。地形復雜,通道隱蔽,只有杜巽和呂熠陽實地踩過點。”
十點二十七分,代號“清源”的行動令簽發。命令底部加注一行小字:軍隊僅提供外圍支援,主攻由警方執行。
中午十二點零五分,杜巽再次走進食品廠大門。這次他換了身技術部工裝,胸牌寫著“設備巡檢”,手里拎著工具箱。門衛掃了眼單據,揮手放行。
他直奔技術部辦公室。徐默的工位在角落,電腦屏幕亮著,登錄界面需要指紋解鎖。杜巽假裝調試墻角的溫控箱,從袖口滑出微型攝像頭,對準桌面。
十分鐘后,徐默起身去廁所。杜巽立刻靠近,鏡頭對準鍵盤旁的手部動作——那人拇指在感應區一按,屏幕解鎖。
“成了。”他低聲對著領口麥克風說。
下午五點,東墻外排水管旁。
呂熠陽蹲在集裝箱后,手里擺弄著一根細鐵絲。他把紐扣殘片塞進防水袋,交給身旁的特警隊長:“這是我背包上的,萬一現場發現,別當成敵方物品。”
“你確定要從這兒進去?”
“排水管直通B3夾層,監控線路在那兒匯合。”呂熠陽拍了拍管壁,“我進去斷電,你們等杜巽那邊復制完指紋再開鎖。”
晚上十一點五十分,廠區外圍。
軍方車輛封鎖四條主路,特警分隊潛伏在圍墻外。雷震站在指揮車旁,耳機里傳來杜巽的聲音:“技術部電腦接入成功,指紋數據已導出。B3鐵門將在十二點零五分開啟。”
“所有人注意。”雷震按下通話鍵,“按計劃行動。”
十二點零五分,B3鐵門無聲滑開。
呂熠陽從排水管翻入,貼墻前行。走廊盡頭是監控機房,他撬開電箱,剪斷三根主線。整條通道陷入黑暗。
兩分鐘后,特警小隊抵達鐵門內側。杜巽遠程解鎖生物識別系統,隊伍魚貫而入。
制毒車間在B3最深處。門縫透出藍紫光,隱約有機械運轉聲。雷震帶隊伏在門外,狙擊手已控制屋頂崗哨。
“準備破門。”他低聲下令。
呂熠陽突然抬手:“等等。”
他貼在門邊,聽見里面有人走動。兩秒后,腳步聲遠去。
“打手換崗。”他回頭,“三十秒窗口。”
杜巽從包里取出三枚鋼珠,指間一轉,已夾在掌心。他退后兩步,抬手一揚。
啪、啪、啪。
三聲輕響,車間頂燈接連炸裂。
“轟!”
雷震一腳踹開鐵門,閃身而入:“警察!所有人趴下!”
六名工人立刻丟下工具跪地。其中一人扯下面罩,嘶喊:“我們是被逼的!他們拿家人威脅我們!”
特警迅速控制現場。兩名打手被按在地上,其中一人還想反抗,被呂熠陽一記肘擊砸中后頸,當場昏厥。
杜巽沖進操作臺,拔掉主機電源。屏幕上最后一幀畫面是溫度曲線圖,標注著“T-09批次,結晶完成率92%”。
雷震檢查反應釜,密封蓋還沒打開。他掀開旁邊的操作日志,最新一條記錄寫著:“原料QC-09入庫,待明日提純。”
“沒來得及運走。”他合上本子,“全鏈條截住了。”
呂熠陽在車間角落發現一間小倉庫,門鎖已壞。他推門進去,里面堆著幾只空金屬箱,編號清晰:QC-07、QC-08、QC-09。
“這就是運毒的箱子。”他拍照存證。
杜巽走到一名女工身邊。她蜷坐在墻角,手腕上有深色環痕,袖口露出半張燒毀的身份證殘片,邊緣焦黑,但“葉”字清晰可見。
他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雷震走過來,低聲問:“認得嗎?”
杜巽搖頭:“不清楚。但她在害怕,不是因為被捕。”
“先送醫。”雷震揮手叫來女警,“所有人做筆錄,重點問脅迫細節。”
車間外,天邊泛起灰白。
杜巽站在東墻下,抬頭看排水管。雨水還在下,管壁濕滑,但他記得每一段落腳點。他伸手摸了摸肩帶,新的紐扣已經縫好,金屬面刻著“LY-7”。
特警技術員正蹲在草叢里搜證。他撿起一枚被踩扁的紐扣,翻過來看了看,放進證物袋。
“這東西得登記。”他說。
杜巽沒回應。他盯著廠辦方向,那里有一扇小窗,窗簾剛被拉開一條縫。
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