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總部大樓時，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卷過衣角。葉窈踩著高跟鞋穿過停車場，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她抬頭望了眼十六樓那扇亮著燈的窗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封面的胡同剪影，心里像被暖光烘過，踏實又輕快。

剛走到路口，身后傳來汽車鳴笛聲。回頭一看，徐行之的黑色SUV正緩緩停在路邊，車窗降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路燈下冷硬如舊。“上車。”

“不用麻煩徐總監了，我家就在前面那條胡同，走路十分鐘就到。”葉窈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識想拒絕。

“拿著這么多文件，踩著高跟鞋在胡同里崴了腳，明天會議誰來講方案？”徐行之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還是你想讓寧晶芯替你挨罵？上車。”

葉窈被噎了一下，只好拉開副駕車門，把文件袋放在腿上。車內的雪松味混著淡淡的墨香，卻被他周身的低氣壓襯得有些清冷。車子平穩地駛入胡同，路燈在車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竹材切口方案里，你提到用數控切割替代手工？”徐行之忽然開口，目光掃過她的筆記本，語氣帶著審視，“知道數控設備的調試周期嗎？就敢隨便加預算？”

“我查過了，供應商說設備調試需要兩天，正好能穿插在墻體拆除階段，不影響總工期。”葉窈立刻挺直脊背，報出數據，“而且比手工貴15%，但精度誤差能控制在0.2毫米以內，后期維護成本能降30%。”

徐行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冷哼一聲：“算你沒只顧著畫圖。老城區改造的預算卡得緊，但該花的錢不能省——前提是你的方案真能落地，別到時候數控切出來的還不如手工規整，浪費錢又耽誤事。”他頓了頓，語氣稍緩，“你考慮到維護成本，這點不算蠢。”

葉窈心里有點委屈，卻還是認真解釋：“我問過施工隊，他們說手工打磨后期容易出現毛刺，老人不小心會劃傷手，數控切割的圓角處理更規范。”

車子在胡同口停下，葉窈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徐行之卻從后座拿出一個黑色保溫杯扔給她，杯身撞在她腿上發出輕響。“食堂煮的姜棗茶，難喝死了，總比你明天感冒請假強。今天在工地待了一下午，凍成冰棍都不知道添件衣服。”

保溫杯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暖得她指尖微顫。“謝謝徐總監。”她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她像觸電般收回手，臉頰微微發燙。

徐行之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的老槐樹，語氣帶著刺：“明天早上九點的項目協調會，寧晶芯帶你參加。施工方、供應商和監理那幫人，個個都是挑刺專家，你把竹材的問題整理成PPT，重點講解決方案——別只會念數據，他們聽不懂專業術語，用大白話講明白，不然顯得你這個助理設計師很無能。”

“好，我今晚回去再完善一下。”葉窈抱著保溫杯，感覺暖意從手心蔓延開來，連帶著他的毒舌都沒那么刺耳了。

“開會時少說話，多聽。”徐行之看著她，眼神銳利如刀，“但遇到專業問題別慫，你的數據夠硬氣就拿出來砸他們，別唯唯諾諾像沒見過世面。悠瀾的設計師，底氣要比高跟鞋還穩。”

葉窈用力點頭，推開車門時又被他叫住。“等等。”徐行之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個小巧的手電筒扔過來，“胡同里路燈暗，別拿著文件袋瞎晃悠，摔了活該，別把文件弄丟了。”

那是個銀色的手電筒，設計簡潔，和他的風格很像。葉窈接過手電筒，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心里卻暖融融的。“謝謝您，徐總監。”

“早點休息。”徐行之發動車子，語氣硬邦邦的，“明天遲到一分鐘，你這個月績效就別想要了。”

看著SUV緩緩駛離，葉窈站在胡同口愣了好一會兒。她擰開保溫杯，姜棗茶的甜香撲面而來，喝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驅散了所有疲憊和委屈。她打開手電筒，光柱在石板路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到四合院門口，發現寧晶芯的車居然還在。她正站在院墻邊打電話，語氣帶著火氣：“監理那邊怎么回事？材料抽檢報告拖了三天還沒給？明天開會要是拿不出來，你們自己跟徐總監解釋！”

掛了電話，寧晶芯看見葉窈，挑了挑眉：“徐總監送你回來的？沒被他懟哭？”

葉窈搖搖頭，把保溫杯藏在身后。

“他那人就這樣，好話不會好好說。”寧晶芯嗤笑一聲，走近幾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電筒上，“這玩意兒是他的寶貝，說是跑工地用的，上次我借他都沒給，你倒是好運氣。”

葉窈心里一動，沒說話。

“明天開會機靈點，監理那邊可能會挑竹材的刺，你把研究所的抗老化報告準備好，數據砸死他們。”寧晶芯拍了拍她的肩，語氣比平時柔和，“徐行之讓你做PPT，是想讓你在會上露臉，別被他的毒舌嚇破膽，搞砸了。”

“我知道了，寧副總監。”葉窈握緊手電筒，光柱在墻上投出小小的光圈，像藏在夜色里的星光。

回到房間，葉窈打開電腦完善PPT。窗外的胡同漸漸安靜，只有風吹過槐樹的沙沙聲。她喝著姜棗茶，指尖在鍵盤上輕快地跳躍，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篤定。她知道，明天的會議會是場硬仗，但徐行之的毒舌里藏著提點，那些扎實的數據做底氣，她沒什么好怕的。

夜色漸深，葉窈合上電腦時，天邊已泛起微光。她把保溫杯洗干凈收好，手電筒放在床頭，看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忽然覺得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