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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染洛城旗未倒

馬蹄踏碎晨霜,一路向南疾行。風卷著枯草掠過馬腹,沈珩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越來越濃的煙火氣——那不是炊煙的暖香,而是焚燒后的焦糊味,混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順著風勢鉆入鼻腔。

“將軍,前方發現潰散的禁軍!”前鋒騎兵翻身下馬,甲胄上沾著暗色的血污,“他們說臺城已破,羯胡騎兵正在屠城!”

沈珩勒住馬韁,玄色披風猛地揚起。潰散的禁軍蜷縮在道旁,鐵甲破碎,發髻散亂,有人懷里還抱著半幅染血的帛書,見了沈珩的旗號,突然哭喊起來:“沈將軍!快救救洛陽!羯胡見人就殺,連孩童都不放過啊!”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三匹快馬沖破晨霧,騎士身上的明光鎧在晨光中泛著冷光,竟是宮中的羽林郎。為首者滾鞍下馬,捧著一枚鎏金虎符跪地:“將軍!陛下在許昌行宮傳詔,命您即刻領兵赴許昌護駕,不得擅自入洛陽!”

沈珩瞳孔驟縮。虎符是真的,可傳詔的時機太過詭異。他俯身看著那枚虎符,上面的饕餮紋被血漬填滿,像極了羯胡彎刀上的獸首圖案。“陛下為何不在洛陽?”

“臺城失守前夜,陛下已遷駕許昌。”羽林郎低著頭,聲音發緊,“詔書上說,洛陽已成危地,將軍切勿中了羯胡的誘敵之計。”

風突然轉向,將遠處的哭喊聲送得更清晰。沈珩望向洛陽方向,那片暗紅已蔓延成火燒云的模樣,連飛過的烏鴉都帶著焦黑的羽毛。他忽然冷笑一聲,拔劍出鞘,寒光瞬間劈開晨霧:“誘敵之計?若連家國都能棄之不顧,護這空殼行宮又有何用?”

長劍歸鞘的剎那,他揚聲道:“虎符暫存,洛陽未破,本將先行馳援。若陛下怪罪,沈珩一力承擔!”話音未落,玄色戰馬已如離弦之箭沖出,身后親兵紛紛拔刀,刀光在晨光中連成一片銀河。

行至邙山腳下,忽有老卒攔路。老者衣衫襤褸,手中卻緊攥著半截斷矛,矛尖還滴著血:“將軍!莫走大路!羯胡在谷中設了埋伏,說是……說是朝中貴人給指的路!”

沈珩勒馬細看,老卒胸前的傷疤縱橫交錯,竟是當年隨父親守過長城的舊部。他心頭一凜,想起父親臨終的話,突然調轉馬頭:“改走小道,繞開山谷!”

山道崎嶇,兩側密林如墨。沈珩忽然聽見林中傳來細碎的響動,正欲下令戒備,卻見數十個孩童從樹后跑出,個個衣衫染血,為首的女童抱著一面殘破的漢旗,旗角上“漢”字已被煙火熏黑。

“是沈將軍的旗號!”女童放聲大哭,“太傅讓我們藏在秘道,說等將軍來了,就能回家……”

沈珩翻身下馬,將女童護在身后。林中的胡騎已沖殺出來,彎刀上的寒光映著孩子們驚恐的臉。他拔劍迎上,劍光如練,將第一個沖來的羯胡連人帶馬劈成兩半。“護著孩子,殺出去!”他的吼聲震落枝頭殘雪,長劍卷起的血花濺在漢旗上,竟將那熏黑的“漢”字染得鮮紅。

激戰中,沈珩忽然瞥見羯胡將領腰間的玉佩——那是當年陛下賞賜給太尉的和田玉,如今卻成了敵酋的飾物。他心頭巨震,手中長劍愈發凌厲,每一劍都帶著黃河的怒濤、泰山的沉雄。

當最后一個胡騎倒下時,沈珩拄劍喘息,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在雪地上綻開紅梅。孩子們圍攏過來,用凍得通紅的小手擦拭他甲胄上的血污。遠處的洛陽城已能望見輪廓,城頭飄揚的不再是漢家旗幟,而是羯胡的狼頭幡。

“將軍,還要去嗎?”親兵聲音哽咽。

沈珩抬頭,天際的暗紅已褪去,露出湛藍的天空。他望著那面殘破的漢旗,忽然想起那句:“以身殉國,不亦壯乎。”他伸手撫摸劍鞘上的“保家衛國”,這一次,掌心傳來的不再是震顫,而是滾燙的溫度。

“去。”他翻身上馬,玄色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只要還有一人愿守,洛陽就不算破。”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孩子們舉著那面染血的漢旗跟在馬后,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連成一串堅定的腳印。沈珩知道,前路縱有千難萬險,只要這面旗幟不倒,人心就不會散;只要還有一人執劍向前,這亂世的暗礁,終會被忠魂踏成通途。

洛陽城外的護城河已被血水染紅,冰層碎裂處漂浮著殘破的甲胄與旗幟。沈珩勒馬立于邙山山口,望著城頭獵獵作響的狼頭幡,指節在劍柄上掐出深深的印痕。

“將軍,城西發現零星抵抗,像是禁軍殘部在巷戰。”斥候翻身下馬,甲胄上還沾著未干的血凍,“羯胡正逐街搜殺,百姓……百姓尸積成山。”

沈珩突然拔劍,寒光劈開凜冽的北風:“分三路突進。左翼沿洛水牽制敵軍主力,右翼搶占北邙山制高點,中軍隨我直擊臺城!”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唯有劍鋒震顫的嗡鳴。

玄色戰袍如墨色閃電,率先沖入城門。街巷間橫尸遍地,羯胡騎兵正縱馬踐踏百姓的尸體,孩童的哭喊聲與胡笳的靡靡之音混雜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生疼。沈珩長劍橫掃,將一名狂笑的羯胡連人帶馬劈倒,鮮血濺在他臉上,竟驅散了幾分寒意。

“沈將軍!”巷口突然沖出一隊殘兵,為首的校尉甲胄破碎,臉上帶著箭傷,“我們奉太傅遺命死守武庫,弟兄們快撐不住了!”

沈珩策馬跟上,沿途不斷有潰散的漢兵加入隊伍,手中的兵器從斷矛到菜刀不等,卻都緊緊攥著不肯松開。行至朱雀大街,迎面撞見一隊羯胡重甲騎兵,領頭者金盔銀甲,腰間玉佩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正是那枚太尉的和田玉。

“沈珩小兒,敢闖洛陽送死?”羯胡將領用生硬的漢話狂笑,“你的王太傅就在那城樓之上,要不要去陪他?”

沈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臺城箭樓的垛口處,赫然懸掛著一具身著朝服的尸身,花白的須發在風中凌亂飄動。那溫和的面容雖覆著血污,沈珩卻一眼認出是王太傅。

“殺!”他喉頭滾動,只吐出一個字。長劍卷起漫天風雪,竟將迎面劈來的彎刀生生斬斷。親兵們怒吼著沖鋒,甲胄碰撞聲、兵刃交擊聲與羯胡的嘶吼混在一起,在空蕩的大街上掀起驚濤駭浪。

激戰中,沈珩瞅準破綻,翻身躍馬,長劍直刺羯胡將領心口。那將領猝不及防,玉佩被劍鋒劈成兩半,碎片飛濺中,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太尉他……”

“通敵叛國者,人人得而誅之。”沈珩抽出長劍,溫熱的血噴濺在他臉上,“這玉佩,該還給地下的忠魂。”

羯胡騎兵見主將被殺,頓時潰散。沈珩卻沒有追擊,而是勒馬望向臺城。城樓之上,王太傅的尸身仍在風中搖晃,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幟。他忽然想起太傅常吟誦的句子,是《詩經》里的“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此刻才真正懂得那字句里沉甸甸的分量。

“將軍,武庫方向火起!”親兵焦急呼喊。

沈珩抬頭,見城西濃煙滾滾,隱約有漢兵的吶喊聲傳來。他突然調轉馬頭:“去武庫!”

武庫外的巷戰正酣,殘余的禁軍背靠著燃燒的庫房死戰,手中的箭矢已用盡,便用斷矛與敵軍肉搏。沈珩率軍殺到時,正見一名羯胡舉刀砍向跪地的老卒——正是邙山攔路的那位父親舊部。

“老丈!”沈珩飛擲出腰間匕首,正中羯胡后心。

老卒抬頭,渾濁的眼睛里迸出光亮,他顫抖著指向庫房深處:“將軍……太傅留了東西……在密室……”話音未落,一支冷箭從暗處射來,穿透了他的胸膛。

沈珩俯身接住老卒倒下的身體,老人最后望著臺城方向,嘴唇翕動著似在說什么,最終只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沈珩將他輕輕放下,目光掃過那些倒在武庫前的漢兵,他們手中的兵器都朝著臺城的方向,像是到死都在守護什么。

沖入火場時,熱浪灼得人睜不開眼。沈珩在坍塌的梁柱下找到密室入口,里面竟整齊碼放著數百柄嶄新的環首刀,刀鞘上都刻著“保家衛國”四個篆書——正是他離洛陽前督造的軍械。

密室角落還有一個木箱,打開竟是滿滿一箱竹簡,上面記載著羯胡與太尉私通的書信,墨跡清晰可辨。沈珩拿起最上面一卷,赫然是太尉與羯胡約定“獻洛陽者封王”的盟書,日期就在他離京后的第三日。

“原來如此……”沈珩捏緊竹簡,指腹被粗糙的竹面劃破,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父親說的人心叵測,原是這般錐心刺骨。

此時,城外突然傳來震天的吶喊。沈珩登上武庫殘垣,只見北邙山方向豎起了數十面漢家旗幟,竟是那些潰散的禁軍與百姓自發組織的義軍。更遠處,黃河渡口隱約傳來熟悉的號角聲——是他留在北岸的偏師,竟沖破羯胡封鎖趕來了!

羯胡顯然也慌了神,城頭上的狼頭幡開始動搖。沈珩舉起手中的環首刀,朝著天空高喊:“漢家兒郎何在?”

“在此!”武庫內外的漢兵齊聲應和,聲音震得火場的灰燼簌簌落下。

“隨我——復我河山!”

“復我河山!復我河山!”

吶喊聲如黃河怒濤,席卷了半個洛陽城。沈珩一馬當先沖出火場,身后的漢兵越來越多,從殘兵到百姓,從白發老卒到半大孩童,手中的兵器或許簡陋,眼神卻亮得驚人。

當他率軍沖到臺城下時,正撞見幾名羯胡要將王太傅的尸身拋下城樓。沈珩彎弓搭箭,一箭射穿為首者的咽喉,隨即放聲高喊:“王太傅在此,誰敢動他!”

城樓上的羯胡竟被這聲怒吼震懾,一時不敢上前。沈珩仰頭望著那具隨風飄動的尸身,忽然明白太傅為何死守洛陽——不是為了昏聵的君主,不是為了傾軋的朝堂,而是為了腳下這片土地,為了那些還愿意舉刀反抗的百姓。

“搭人梯,上城!”沈珩將環首刀交給身后的親兵,親自抱起一塊斷裂的石柱,“今日,我們要讓羯胡知道,漢家的土地,不是他們能踏的!”

夕陽西下時,洛陽城頭的狼頭幡終于被扯下,殘破的漢旗在血火中重新升起。沈珩站在臺城之巔,將王太傅的尸身輕輕放下,城樓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卻掩不住遍地的哀鴻。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血污,既有羯胡的,也有自己的,還有那些素不相識的百姓的。遠處的黃河依舊東流,泰山仍在暮色中矗立,而他手中的環首刀,又添了新的血痕。

“將軍,許昌方向有使者來了。”親兵低聲稟報,“說是……陛下要召您去許昌輔政。”

沈珩望向南方,暮色正濃,將前路染成一片混沌。他忽然想起王太傅常寫的字:“守土安民”,此刻才真正懂得,亂世之中,刀劍能劈開敵陣,卻斬不斷人心的暗礁;旗幟能聚攏兵馬,卻護不住流離的百姓。

但至少,此刻洛陽的城頭,漢旗還在飄揚。

沈珩握緊腰間的佩劍,劍鞘上的“保家衛國”已被新的血漬覆蓋。他知道,前路的風霜只會更烈,但只要這面旗幟不倒,只要還有一人愿意執劍守護,這萬里河山,終有重歸安寧的一日。

夜風漸起,吹得城頭的旗幟獵獵作響,像是無數忠魂在低聲吟唱。沈珩迎著風站在城樓上,玄色戰袍在暮色中舒展,如同一只即將展翅的孤鷹,望著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目光堅定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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