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林銳那冷冽的聲音，如同一把銳利的冰刀，從高臺之上直直地刮來，冷得恰似鐵皮在地上狠狠刮擦，瞬間劃破了訓練場原本就有些壓抑的氛圍。阿力聽聞，立刻快步朝著隊伍跑去，歸隊的動作微微透著些許不自然，他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仿佛還沉浸在不久前吞下鋼筋的奇異感覺中，那股奇特的滋味似乎還殘留在指尖。石頭早已筆挺地站在隊伍里，他那寬闊的肩膀好似一座小山，仿佛能將呼嘯而來的風都硬生生擋住。小雅則在隊伍后頭，認真地整理著背包，那蝸牛殼般的藥箱被她背得筆直，顯得格外醒目。她不經意間目光掃向阿力，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此時，隊伍里沒有一個人說話，可那緊張的氣氛，卻比往常陡然收緊了一圈，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慢慢地將眾人緊緊攥住。

“今天進行模擬戰，三組對抗B型機械傀儡。”林銳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隊伍中快速掃視一圈，冷冷地說道，“戰術方案如下：穩守推進，掩護接應，任何人不準脫隊，更不準擅自搶攻。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石頭、小雅和阿力三人齊聲應答，聲音在訓練場中回蕩，透著一股堅定。

阿力張了張嘴，卻終究沒發出聲音。昨晚，他幾乎翻了一夜的訓練錄像，發現B型傀儡左肩傳動軸存在0.3秒的延遲。只要能精準卡準時機突進，就能直接廢掉它的主控模塊。然而，林銳在戰術板上卻畫得明明白白：由石頭扛住正面攻擊，小雅負責在遠程進行干擾，而他則要負責側翼掩護。

阿力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甲才剛剛恢復原樣，隨后又習慣性地撫摸了一下手中的盾面。就在這時，腦海中突然閃過盾面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三道深痕，那深痕像是被什么極為堅硬的物體狠狠刮過一般。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只是無意識地摳了兩下，沒想到金屬化的指尖竟能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而且這深痕似乎還蘊含著某種神秘的能量，讓他的內心隱隱泛起一絲不安。

“出發。”林銳大手一揮，簡潔有力地發出指令。

剎那間，訓練場燈光“唰”地轉為紅色，警報聲也隨之響起，發出低沉而令人心慌的震動。只見傀儡從東側通道緩緩爬出，它那液壓關節在活動時，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仿佛是某種恐怖巨獸在嘶吼。石頭毫不猶豫，立刻大步上前頂上，手中的龜甲盾狠狠砸向地面，“轟”的一聲，震起一圈飛揚的塵土，宛如一道屏障。小雅則迅速后退兩步，她背包里的藥劑瓶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戰斗奏響前奏。

阿力則牢牢守在側翼，雙眼死死地盯著傀儡的左肩，目光中透著一股專注與決然。終于，傀儡動了，它的右臂如閃電般揮出，直直砸向石頭。石頭趕忙舉盾格擋，“砰”的一聲悶響，盾面與傀儡的手臂狠狠撞擊在一起。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阿力清楚地看到，傀儡的左肩傳動軸果然出現了卡頓——就是現在！

“左翼空虛！”阿力忍不住脫口而出，“突進能斷控！”

“按計劃！”石頭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卻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挪動的意思。

阿力咬了咬牙，他心里明白，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于是，他猛地蹬地，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脫離陣型，向著傀儡的側后直撲而去。

“阿力！”小雅見狀，忍不住驚叫出聲，聲音中滿是擔憂。

然而，阿力卻沒有理會。他快速旋轉手中的龜甲盾，盾面與空氣劇烈摩擦，頓時卷起一陣沙塵，與此同時，他右手五指張開，指尖再次泛起詭異的黑光。他并非要與傀儡硬碰硬，而是打算利用盾面產生的氣流擾亂傀儡的平衡，從而趁機切入它的死角。

可就在盾面與空氣摩擦的那一瞬間，一股高頻震顫順著指尖迅速傳入盾體。那三道神秘的深痕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開始劇烈顫動起來，金屬與金屬之間的共振順著他的脊椎如洶涌的潮水般直沖腦門。

“轟——”

阿力只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后頸瞬間炸開，緊接著，一股熱流順著骨頭向著四肢瘋狂奔涌。下一秒，傀儡那看似堅固的裝甲，竟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塌陷，主控模塊爆出一陣耀眼的火花，整臺機器轟然倒地，只剩一條機械腿還在無力地抽搐著，仿佛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足足靜了兩秒。

“戰術執行失敗。”林銳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雨點般從高臺落下，“阿力，脫離陣型，擅自突進，嚴重違反協同紀律。”

阿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手還在微微顫抖。他先是看了看倒地的傀儡，隨后又將目光投向石頭。石頭緊抿著嘴唇，眉頭擰得像麻花一樣死緊，卻一句話也沒說。

“我說對了。”阿力喉嚨干澀得厲害，聲音有些沙啞，“它的左肩有延遲，我抓住了這個機會。”

“你抓住了漏洞，卻也撕開了整個陣型。”林銳說著，從高臺上一躍而下，他那只獨眼在綠色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冰冷，仿佛能看穿人心，“在戰場上，一個人的所謂正確，根本救不了三個人的命。”

“可它已經倒了。”阿力忍不住爭辯道。

“那不過是運氣罷了。”林銳一步步走近阿力，緊緊盯著他，目光如炬，“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比既定的戰術更厲害？”

阿力下意識地摸了摸后頸，那道神秘的紋路還在發燙，仿佛在回應著他心中的不甘。這種不甘的情緒順著紋路，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傳到了胃里，胃里頓時開始一陣抽痛，這不是普通的饑餓感，而是那種吞了鐵塊后難以消化的悶脹。

“加罰。”林銳說著，轉身大聲宣布，“負重跑五十圈，雙倍沙袋，現在立刻開始。”

石頭剛想開口求情，卻被林銳冷冷的一眼瞪了回去，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阿力默默地低下頭，轉身朝著沙袋區走去。他沒有爭辯，從小到大，他早已學會了一件事——想要活下去，就得懂得低頭。

他費力地背起沙袋，那雙倍的重量如同一座小山般壓在肩上，讓他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鉆心的疼痛從腳底直穿全身。訓練場的沙地像是故意為難他一般，格外吸腳，跑起來更是格外費力。但阿力沒有絲毫放慢腳步的意思，一圈，兩圈，十圈……汗水如豆粒般順著他的額角不斷往下流淌，后頸的紋路卻越來越燙，仿佛要將他的皮膚燒穿。

當跑到第二十圈時，阿力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一絲血珠瞬間滲出，滴落在沙袋邊緣的金屬扣上。

“滋——”

一聲輕微的聲響傳來，那塊廢棄合金片的邊緣，竟開始微微發黑、軟化，就像是被強酸腐蝕過一般。阿力愣了半秒，但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奔跑。他雖然沒有低頭去看，但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暖流正順著血液緩緩向指尖流去，仿佛身體正在悄悄地消化這場懲罰所帶來的力量。

林銳站在高臺邊緣，左手護腕不經意間微微上滑，露出半截陳舊的傷疤。他緊緊盯著阿力的背影，獨眼中的綠光一閃，仿佛一臺精準的掃描儀，快速地掃過阿力的全身，像是在分析著什么數據。

“不是共振……”他低聲自語，聲音小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難道是核心源在響應？”

阿力跑到第三十圈時，呼吸已經變得雜亂無章，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隱隱飄著一股極淡的金屬味，那味道像是銹粉混著電流，刺鼻而又詭異。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訓練場頂部的通風管微微震了一下，隨即有幾粒灰塵簌簌落下。

阿力沒有停下，反而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到了第四十圈，他的指甲又開始慢慢泛黑，胃里那種悶脹的感覺逐漸轉變成了強烈的饑餓，那是一種就算啃鐵皮罐頭也無法壓制下去的饑餓。他伸手摸了摸后頸，龍鱗紋滾燙滾燙的，仿佛在催促著他。

終于跑到最后一圈，阿力咬緊牙關，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沖過了終點線，隨后將沙袋“砰”的一聲狠狠砸在地上。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在沙地上，雙手撐著地面，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發白。

林銳慢慢地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阿力。

“你知道我為什么罰你嗎？”林銳的聲音依舊冰冷，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

阿力抬起頭，喘著粗氣回答道：“因為我沒聽命令。”

“不。”林銳緩緩搖了搖頭，目光緊緊地盯著阿力，“因為你太準了。準得簡直不像人。”

阿力愣住了，一臉茫然地看著林銳。

“B型傀儡的延遲，是上周才植入的測試數據，根本沒有公開。你到底是從哪兒知道的？”林銳追問道。

阿力沉默不語，他怎么能說，昨晚翻看錄像時，左眼突然金光一閃，那些幀率、延遲、軌跡線，就像被放大了無數倍一樣，清晰地跳進了他的腦子里。

“你體內的東西，”林銳壓低聲音，表情變得格外嚴肅，“不是普通訓練就能練出來的。但它一旦失控，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身邊的人。”

阿力緊緊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劃過沙地，留下三道長長的深痕。

“我不會失控。”阿力的聲音雖然因為疲憊而有些虛弱，但卻透著一股堅定。

“你現在就在失控。”林銳說著，轉身準備離開，“五十圈結束，明天照舊。別讓我再看到你半夜去挖鋼筋。”

阿力沒有動，他盯著自己正在滴血的手指，那滴血正緩緩滲進沙地。而在血跡的邊緣，一小片沙粒竟泛出金屬般的光澤，看上去格外詭異。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本書上的字：“脊椎藏鱗，痛則進階。”

可他并沒有感覺到疼痛。他吃了鐵，流了血，還跑了五十圈。

也許，進階的關鍵，早就不再是“痛”了吧？

他咬了咬牙，撐著地面站了起來，隨后背起空沙袋，朝著器械區走去。路過那根被他擰成麻花的金屬桿時，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伸手輕輕地摸了摸那扭曲的表面。

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仿佛那根桿子還記得他的溫度，又仿佛在訴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秘密。

他轉身正要離開。

“阿力。”林銳在背后突然叫住他。

他疑惑地回頭。

“下次想沖，先喊一聲。”林銳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模糊，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阿力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摸了摸后頸，轉身走進了夜色之中。

訓練場的燈一盞盞地熄滅，仿佛是在為這場充滿波折的訓練畫上句號。在最后一盞燈下，那滴血正緩緩滲入沙地，金屬光澤從血點中心逐漸擴散開來，就像一朵正在悄然開放的鐵花，神秘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