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遮風避雨的地方

見狀，耿桂鳳二話不說將東西包好揣進了懷里，咧出一口小米牙對他們笑了笑。

“送貨的事兒交給我就成了，嬸子在家好好養身子，這倆皮猴就交給嬸子了！”

說罷，似是沒聽到外頭耿長庚的叫喊，耿桂鳳一陣風似的竄了出去。

既是要在這個家住下，自然是要有所貢獻，白吃白喝可不成。

“等一下！”

耿桂鳳腳步一頓，回頭瞅見耿勝大步流星往這兒跑來。

氣喘吁吁將一條圍巾圍在了她的脖子上，很是自然拉起了她的手就往莊子口走去。

“我之前送過一次貨，認路，你跟著就是。”

挑眉瞅著兩人相握的手腕，溫暖遍布全身，不由自主收緊了手掌。

“我一個人能行。”

“廢話真多。”耿勝冷冷說了一句。

他絕不承認是關心她！

通往城里的驢車上，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兩尊互相依偎的小小身影，就此烙在了兩人的心坎上。

天寒地凍的時節，呼出的熱氣在圍巾上結滿了冰晶，兩個小家伙一前一后走進了錦繡坊。

站柜的小廝認得耿勝，立刻眉開眼笑的走了出來，給他們上了一杯熱茶。

“大冷天的辛苦來送貨了，李娘子的貨向來準時準點，這次掌柜的說了，多給你們算一成的價格。”

這幾日因為大雪封路，有不少人都交不了貨，貨源緊缺，他們亦是著急的不成。

李娘子的貨向來都是市面上的緊俏貨，現而今她能準時交貨，可是解決了大麻煩！

兩個小家伙早就凍得不成樣子，捧著熱乎乎的茶湯緩了好一陣身子才熱乎起來，小臉恢復了潤色。

打量著鋪子里的物件，耿桂鳳眸中一閃，當即心下便有了主意。

先將要交的貨品拿了出來，掌柜親自估了價，將銀錢交到他們的手中，小心叮囑著。

“你們兩個娃娃可得小心些，錢財萬萬藏好了。”

這年頭日子都不好過，偷盜搶劫時有發生。

兩個娃娃是最容易被盯上的，若是受了傷，可夠李娘子心疼一陣的了。

顛了顛手里的錢袋，耿桂鳳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總計三兩銀子，節省一些倒是能撐到年關。

可這遠遠不是耿桂鳳的目標，她要賺更多的銀子，擺脫窮困潦倒的日子。

“可否借紙筆一用？”

見狀，掌柜面露疑惑，可還是讓伙計去取了。

望見耿桂鳳握著筆桿，一雙眼眸透著神采奕奕，筆下所現山峰雄偉高聳，很是逼真，一旁的耿勝不由得眸光一閃，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的女娃娃。

若以前只是有所懷疑，但如今耿勝卻可以確定。

眼前這人，絕不是耿桂鳳，亦或是，換了芯子的人。

不到片刻，雄偉連綿的山峰躍然紙上，加上錯落有序，一張新式圖樣便展露人前。

吹干上面的墨跡，耿桂鳳笑著看向掌柜。

“掌柜覺著，這幅圖紙，能值多少銀錢？”

眼前的圖樣教掌柜很是激動，連碰觸一下都稍有猶豫。

掌柜瞧得一眼都挪不開，耿桂鳳便知，事情已經成了大半。

“妙，妙啊……”

此生見過不少的山水圖樣，可像這樣精彩絕倫布局透著大雅之風的，實屬難得！

若是配以精湛的繡工，那才叫真真值錢了啊！

“若掌柜覺得這幅圖還上得了臺面，不妨出個價吧。”

摸著下巴意味深長上下打量著耿桂鳳，掌柜很是狐疑，“你是誰？為何我之前從未聽李娘子提起過？”

“耿桂鳳，日后便借住在李娘子家，以后，可得與掌柜打不少交道呢！”

一聽借住，掌柜便明白了，不由捋著胡須嘆了口氣。

“李娘子也是個苦命人啊，不過，日后有你和勝哥幫襯著，也算是兒女雙全了啊。”

定是那對夫妻不知從哪兒又撿回來的娃娃，也好，算是全了夫妻倆子嗣緣薄的念頭。

瞧勝哥兒來的這些日子，對那夫妻亦是視若親父親母，老天爺定不會虧待他們夫妻的。

“這樣吧，我給你五兩銀子，這幅圖，我便收下了。”

“不，十兩。”

一旁的耿勝忽的開口，指向桌上的那幅圖。

“此圖山峰錯落有致，鳥獸等皆是栩栩如生且獨樹一幟，若掌柜尋一繡工精湛之人刺繡，待成品之日，叫價百兩亦不在話下。”

“沒有圖，何來成品？其中的重要性，掌柜是個明眼人，自不用我說透。”

一個十歲娃娃侃侃而談，掌柜不由聽得一愣一愣。

我滴個乖乖，現在的娃娃都這般聰慧的嗎？

不過才十歲，便是伶牙俐齒讓人尋不出錯處來。

尤其是從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子氣場，連見慣市面的他，都有些被震懾到。

眼前這人，真的只有十歲嗎？

掌柜狐疑的瞧向耿勝，“你……”

察覺到掌柜的眼神，耿勝立馬收斂氣場，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看似與普通孩童無異。

“方才經過書畫攤，聽一位先生與顧客這般講的，掌柜與我娘也是熟人了，定也不忍心見我一家過不去這個年關的！”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實在不行同情來湊！

望著耿勝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神，掌柜倒是真不好意思再降價了。

呵呵笑了兩聲，又仔細盤算了一下，這才開口。

“不如這樣，二十兩銀子，我將這幅圖買下來，既是賣給了我，那么，日后這幅圖你們便是不能賣給其他的鋪子，明白了嗎？”

終身買斷，掌柜可真是猴精猴精的！

“成交！”

捧著熱乎乎出爐的銀子，兩人相攜走出了錦繡坊。

相視一眼的瞬間，小臉同時洋溢著燦爛笑容，眼睛里的興奮是遮掩不住的。

“我沒想到會賣這般高的價錢！”

二十兩啊，足夠他們好好的過上一個年，還綽綽有余！

“多謝?”

耿勝驕傲的昂起下巴，拉著她的手便往前面那條街走去，“小爺幫你這么一個大忙，你定要好好請小爺吃一頓！”

在耿家的這段時日，他都未曾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好不容易進了城，自是要祭拜五臟廟！

聽了他的話，耿桂鳳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冷著小臉看他。

“不行，銀子是要留著家用的。”

“幾個糕餅又花不了幾個錢。”耿勝皺起眉頭。

耿桂鳳很是堅持的揺了揺頭，一臉嚴肅的看向他，“叔叔嬸子為了咱們省吃儉用，一頓飯從未多啃一口饅頭，拿了銀錢你想的第一件事卻是大吃大喝，怎么對得起他們對你的一份心意？”

怔愣望著冷著一張小臉的耿桂鳳，耿勝心底忽的竄起一陣心虛，莫名的熟悉感忽然躍上心頭。

那樣的眼神，好似在說他自私自利，不顧全家人性命一般。

深吸一口氣，想將心底的恐慌給壓下去，卻是徒勞無功，眼前呈現出李桉兒咳嗽不止的場面，小臉頓時羞愧的通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