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乾坤顛倒

“噗”

一口水化作千滴萬滴的水霧，被噴在那幅畫上。

“哈哈哈，秦兄氣度可不怎么好啊。就算敗了，又何必如此！”

仰首哈哈而笑的同時，蔣英杰不屑的連搖其頭。手指點著秦飛羽的腦袋，似他做了不堪之事。

琴公子林俊音忙出言安慰，

“秦兄，不必與這等小人一般見識！”

嘴角漾起笑容，淡然回答，

“區區一幅畫，林公子放心，在下不至于那么小氣！”

就在幾人說話間，噴在畫作上的水緩緩散開。原本那干澀的枝條被水氣氤氳的模糊不清，反倒那水中倒影，宛如活了一般在波上輕蕩。

“呀，秦兄大才，愚弟服了！”

此言卻非林俊音與蔣英杰所出，那是跑過來看秦飛羽負氣噴水的柳傳圣。

站于對面的他，清清楚楚看到，那原本干澀立荷，被水化開變成水中倒影，而那倒影才是正畫。

反向做畫雖難但能做到，可一口水將畫中天地互換，這豈是尋常人能做到。

直到柳傳圣驚呼出聲，這時這幅奇異手法作的畫，才被他們真正看出門道。

最先趕來的是順天府儒學教授沈拓，只瞄了一眼，就可惜的跌腳連叫，

“哎呀、哎呀！這是顛倒乾坤之法，可惜、可惜，只看到了乾坤互換的尾巴！”

能在錦華書院里當儒家教授的，哪一個不是琴棋書畫皆通之輩。一眼看到那天化地、地化天的手法，就被他叫出名來。

臉上神色懊悔的，宛如失卻了萬兩白銀。

“顛倒乾坤？顛倒乾坤！老師您過去講的全是真的！”

拈著胡子可惜自己沒看全的沈拓，舍不得轉頭，只是恨聲怒罵，

“廢話，老師我自然講的全是真的。你看到這神跡，為何不早叫為師，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頓了頓稍緩口氣，又接著叱責，

“是你見識太少，會畫幾筆就目空一切！今天就睜大眼睛，這顛倒乾坤可是百年難見的奇跡！”

“可惜、可惜，這神乎其技的顛倒乾坤，存在只是一瞬！”

同樣有才同樣可惜的李知事固然未頓腳惋惜，可那神色比之沈教授更難看。

這時秦飛羽又提起筆，在那畫上題詩四句。

“墨葉荷花氤氳色，風推荷舞散幽香。亭亭玉立持蓮笑，遙喚阿娘剝豆嘗。”

此畫、此詩一時雙雙共鳴，鮮活的畫面頓時在圍觀諸人面前展開。一時被在場之人傳為美談，個個嘖嘖稱奇。

“秦兄，原以為你適才是負氣為之，倒是小弟魯莽了！”

“哎，林兄客氣！”

正在二人說話，李知事與沈教授二人來到案旁。還未擠走秦飛羽，兩人已經瞪著眼睛互視不爽。

“李大人，您剛剛那幅幾度夕陽紅字可不少。這幅畫我卻要拿到學里，掛在中堂，到時人人可見人人可學，不也是你李大人教化一方的功德！”

在一旁聽著熱鬧的秦飛羽，忽感有人拉自己袖子，轉頭一看卻是林俊音。

“隨我來！”

只說了三個字，卻拽著秦飛羽離開是非之地。

身后李知事當然不能同意沈教授的看法，

“沈兄，你我何必爭執呢，我拿回家裝裱好掛在園里……”

“別，李大人，別在用院里喝酒賞畫的橋段，您今天已經用過一次了……”

兩個大人的爭論，頗令秦飛羽感覺莞爾。林俊音拽著他，到了“琴棋書畫”四公子的圈子里。

“諸位，今個比文招親到底誰贏了！”

此言一出，余下三人目光直朝秦飛羽看去。

“別……不……這……”

大窘之下，秦飛羽深感今日之事匪夷所思。

自己被退婚，被逼奏琴，又被逼和四公子比試。比試為出口氣，故此場場皆贏。可最后四公子給他玩這么一手，頓時感覺被套路了。

這一連串變故下來，怎么他成了比文招親的贏家！

“其實我們四個今日前來，全無結親之意。只是老師吩咐，來湊個熱鬧而已。”

“倒是秦兄一表人材，配他一介武夫家里的丫頭，那是他們高攀了！”

“正是、正是！”

“哼！”

圈外突然傳來的女人冷哼，幾個人扭頭看去，卻是個身穿火紅羅裙的年輕女子。

“你是哪家的姑娘，好不知羞。我們幾個男人說話，你也好意思偷聽！”

“喲，你們還知道自己是男子，背著別人說人家的壞話，可是君子所為？”

男人和女人吵架，文人和潑婦罵街。誰贏誰輸，一目了然。

尤其這一吵架，就手插小蠻腰，嘴如爆豆的姑娘，顯是更加不好惹。

“你們哪，一看就是讀過書的，怎么如此不知禮。什么叫武夫家的丫頭，高攀他了。你幾個今天要是給姑奶奶說不明白，瞧我不扒了你們幾個的皮！”

可憐三個讀了一肚子讀書的錦華書院的青年俊彥，嘴里嚅嚅不知如何對付這潑婦一股的丫頭。

甚至看她擼著袖子想干架的模樣，幾個人居然要兩股戰戰。

唯只有秦飛羽與林俊音保持著鎮定，兩人互視一眼，前者揚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林俊音也不推讓越眾而出，擋在幾人之前。

一付從容酷哥的模樣拱手，面帶微笑毫不怯場，

“姑娘，就算要罵街，大家也要互通個姓名才好。不然別人看你，只道你自己發癲！”

“哼，別假惺惺的，知道你看不起武家的姑娘。你且給姑奶奶說說，什么叫配姓秦的是高攀了！”

直到此刻秦飛羽才明白，敢情這姑娘是沖他的來的。

才打算問明白，這時一聲暴喝傳來，

“玉嬋，不是給你說了，不許你出來混鬧，你怎么……”

轉眼看去他就認出來人，卻是鄧翁的妻子龐氏。心中頓時知道，這是那個與自己有婚約的丫頭。敢情脾氣暴不說，還不如小師妹古靈精怪。

心中暗暗搖頭，感謝鄧翁關照，給他早早退了婚。

“哎呀，你們娘倆在這兒混鬧什么，也不看看場合。在些吵鬧，不怕別人笑話么？”

才在心中慶幸，那位鄧翁就趕了來訓斥娘倆。轉過臉沖著他“忠厚”一笑，秦飛羽心中暗叫“要糟！”

果然鄧翁那客氣是十二分的，他拱拱手，

“公子莫怪，小女只是貪玩嬉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