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半空中的圣城燈火通明，而公寓樓這邊，只有零星幾盞路燈亮著，像是被遺忘的角落。

“他們暫時找不到這里，但你得換個樣子。”

陸昭野從柜子里翻出件衣服，扔給謝墟。

謝墟展開一看，是件防輻射的工裝連體服，胸口還印著“第四區回收站”的字樣。

他頓時皺緊了眉頭。

第四區危險系數高，這么簡陋的防護服，根本不夠用。

“你平時就穿這個？”

“打工用的，高等公民的垃圾，不也得有人收？”

見陸昭野誤會了，謝墟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反駁，換上衣服。

防護服的布料粗糙但干凈，帶著淡淡的機油味和清潔劑的清香，和陸昭野身上的一樣。

“現在去哪？”

“哪也不去。”

陸昭野拿出兩瓶營養液，扔給他一瓶。

“先填飽肚子。”

兩人坐在破舊的沙發上，房間里只有一盞昏黃的燈亮著。

營養液的味道寡淡得像摻了水，謝墟垂眸，指尖摩挲著瓶身上的標簽：天穹星第四區配給，低等公民專用。

陸昭野斜睨了他一眼。

“怎么？謝家少爺喝不慣劣質貨？”

謝墟沒接話，仰頭一口喝完，將空瓶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她。

“你這些年，一直在回收站？”

“不然呢？”

陸昭野聳肩，表情冷漠。

“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高等公民一樣，躺著就能享受資源？”

謝墟又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陸昭野心里有氣。

氣他七年前的妥協，氣他背棄了二人的約定，氣他一消失就是七年。

可那時候的他，別無選擇…

陸昭野凝視著昏暗中的謝墟，即使成年了，他還是病歪歪的。

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跟著那個混蛋到底…”

話沒說完，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警報聲打斷。

窗外，三艘印著謝家家徽的巡邏艇正在低空盤旋，探照燈將整個區域照得如同白晝。

“是搜查隊。”

謝墟的聲音沉了下來。

“他們啟用了生物熱能識別。”

“哼，還真舍得下本錢。”

陸昭野從床底拖出個金屬箱。

箱蓋打開的瞬間，謝墟瞳孔驟縮。

里面整齊排列著十二支淡金色藥劑，正是千金難求的“幽靈血清”。

“你從哪…”

“打比賽贏來的。”

她將一管藥劑拋給他。

“能降低核心體溫，躲過熱成像。”

藥劑入喉的瞬間，謝墟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血管蔓延。當他再抬頭時，陸昭野已經換上了全套黑色潛行服，正往腰間別著各種武器。

“跟我來。”

她丟給謝墟一個頭盔，隨后推開衣柜，露出后面隱藏的通道口。

通道狹窄得令人窒息，兩人不得不側身前行。

當他們在管道盡頭推開暗門時，撲面而來的是潮濕的冷風和震耳欲聾的機械轟鳴。

眼前赫然是天穹星最大的垃圾處理廠，成山的金屬廢料，在巨型粉碎機里化為齏粉。

“歡迎來到鐵墳場。”

陸昭野指向遠處的塔樓。

“穿過那里就是地下河，我們過去暫時躲一躲。”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型照明器，微弱的光線照亮了前方的路。

黑暗中，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

謝墟突然開口。

“你知道帶著我有多危險嗎？”

“我樂意！”

“陸昭野…”

“閉嘴！專心看路。”

她的聲音里帶著熟悉的煩躁，謝墟聽著，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

他想起了和陸昭野的初見。

……

“把營養液交出來！小雜種！”

“搶食搶到我們地盤上了！”

8歲的謝墟蜷縮在地上，三名大孩子正對他進行圍毆，他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咬著唇，手里死死攥著一盒營養液不放。

“簡直是找死！”

其中一個舉起金屬棍就要砸下，一個拖著蛇皮口袋的女孩閃身而出，掏出一塊金屬碎片甩了出去。

“啊——”

那人手腕被擊中，金屬棍當啷落地。

“你誰啊？敢壞我們好事！”

“三個打一個，要不要臉？”

女孩看起來和謝墟差不多大，表情卻很冷酷。

“我給你們三秒鐘，滾。”

三個少年頓時大笑起來，好像她剛剛說了什么笑話。

“老大，這撿破爛的叫我們滾？”

“我看她是活膩了！”

三人立刻弓起腰背，朝著女孩發起進攻，謝墟努力地撐起半個身子。

“我不要你管…快走！”

女孩一動不動，等三人進入攻擊范圍后，她的手刀精準地砍在那個老大的頸動脈上。

老大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女孩大步上前，一個掃堂腿放倒一個，另一只手成爪扣住了最后一人的喉嚨，那人的臉瞬間脹成紫紅色。

“我說了，滾！”

“我…我這就…滾…”

女孩松手，那人屁滾尿流地逃了。

“饒命！我們馬上滾！”

被掃倒的家伙，讓女孩這一身狠勁兒嚇到，拖起昏迷的老大，也連滾帶爬地跑了。

女孩這才轉身，看向謝墟。

“你沒事吧？”

“為什么要幫我？”

“我樂意！”

謝墟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

“謝謝…我叫謝墟。”

他將手里的營養液遞了出去。

營養液已經過期了，女孩只掃了一眼。

“自己喝吧，我叫陸昭野。”

確認她不是客套，謝墟小心地收起營養液，又好奇地問道。

“你…你剛才用的什么技巧？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格斗術。”

“家傳功夫。”

她隨后又道。

“你住垃圾廠附近？我送你回去，免得那些人又來找麻煩。”

“我昨天剛被趕出避難所，現在…算是無家可歸。”

短暫的沉默過后。

“我那兒還有個角落，要來嗎？”

“你…你愿意收留我？”

“暫時的，你得干活抵房租。”

謝墟趕緊小跑著跟上。

“可以！我會黑客技術，我還會修東西！只要是機械的，我都能修！”

陸昭野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行，那以后你就當我的軍師，順便幫我修東西吧！”

8歲的謝墟覺得，7歲的陸昭野身上，有種奇奇怪怪看不懂的酷。

現在，21歲的謝墟覺得，20歲的陸昭野身上，有種“老娘狂拽霸氣天下第一”的酷。

……

“破爛女王？”

陸昭野語氣不善，“干嘛？！”

“銀翼被鐵柱弄壞了，你得賠我。”

“鐵柱還被你燒光了呢！你怎么不賠我？”

陸昭野回頭狠狠瞪了謝墟一眼，一雙眸子晶亮，帶著幾分氣惱。

“等躲過這次搜查，我親手給你再造一臺更牛的，總行了吧？”

“行，你要是再敢食言——”

陸昭野晃了晃拳頭，表示了未盡之意。

穿過塔樓，兩人來到地下河邊。

這里漆黑一片，只有河水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銀光。

陸昭野找了個相對干燥的地方坐下，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紙包分給謝墟。

“湊合吃點。”

謝墟看著黑乎乎的肉干。

這賣相不怎么樣，味道應該不錯吧？他大膽地放進嘴里，門牙差點沒被崩掉。

“這玩意兒是給人吃的？”

陸昭野聞言，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真實的笑意。

當初她在3177星第一次接觸這肉干的時候，和謝墟發出了同樣的靈魂拷問。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

謝墟：我懷疑你在報復我…

他默默將肉干撕下一點，塞進嘴里慢慢嚼。

“這是鋸齒獸的肉干，高蛋白，很有營養。”

謝墟的手微微一顫。

鋸齒獸是星際出了名的兇猛異獸，肉質堅硬無比，竟被做成了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