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蓮花合攏的剎那，趙罪聽見了時光倒流的聲音。

花瓣內(nèi)側(cè)的梵文突然亮起，組成個旋轉(zhuǎn)的光輪，將他的魂魄牢牢鎖在中央。恩師清虛的聲音從光輪深處傳來，帶著煉丹房特有的藥香，比記憶中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罪兒，你可知為何要你殺我？”

趙罪的龍尾驟然繃緊，鎮(zhèn)獄刺的倒鉤深深嵌進(jìn)蓮瓣。他想反駁，想嘶吼，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扼住——破妄眼的金線還在瞳孔中顫抖，剛才鏡中影的猙獰與此刻恩師的溫和形成刺目的對比，讓他的魂魄都在發(fā)疼。

“是為了……讓我活？”趙罪的聲音干澀，破妄眼穿透光輪，看見更多被塵封的畫面在旋轉(zhuǎn)：

他十五歲那年，仙界密探潛入仙門，手里拿著張繪制著龍族血脈的輿圖，圖上在“趙罪”二字上畫了個血色圓圈。清虛師父當(dāng)時正在煉丹，看似不經(jīng)意地打翻藥鼎，滾燙的藥汁潑在密探身上，卻精準(zhǔn)避開了輿圖——那是他第一次為趙罪掩蓋身份。

還有蝕骨咒發(fā)作最兇的那個雪夜，師父坐在他床邊，用自己的精血混合龍骨草，在他后心畫了個微型結(jié)界。“這只能瞞住低階仙士，”師父的指尖帶著薄繭，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沫，“以后若真到了絕境，記得……”

后面的話當(dāng)時沒聽清，現(xiàn)在卻在光輪中清晰浮現(xiàn)——“記得用我的血做掩護(hù)，龍族的氣息在至親血液里會暫時蟄伏。”

“至親……”趙罪的魂魄突然劇烈震顫，光輪中的畫面猛地切換到弒師那天的煉丹房。

他舉著劍沖向清虛時，蝕骨咒的黑霧已經(jīng)吞噬了大半神智，眼里只剩下“通敵”二字。師父沒有躲，反而張開雙臂迎上來，在劍尖刺穿心口的前一瞬，突然偏過頭，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仙界的人就在房梁上，他們要抓擁有龍族血脈的人獻(xiàn)祭。我的血混著龍骨草，能讓你暫時隱匿氣息……”

“所以你故意……”趙罪的瞳孔驟縮，終于明白那劍為何刺得那般“順利”——師父用最后的靈力控制了他的手腕，確保劍尖只穿透肺葉，避開了心臟。而后來被他提著示眾的“首級”，不過是用幻術(shù)偽造的障眼法，真正的清虛早就被執(zhí)法隊(duì)隊(duì)長用密道送走。

“他們要的是弒師的罪名，不是我的命。”恩師的聲音帶著笑意，光輪中浮現(xiàn)出他被送走時的畫面：胸口插著半截?cái)鄤Γ瑓s對執(zhí)法隊(duì)隊(duì)長擺手，“別告訴罪兒，讓他恨我，總比讓他知道自己是龍族遺孤，被仙界追殺好。”

“師父……”趙罪猛地跪倒在蓮心，金色的靈力順著膝蓋往下淌，在花瓣上灼出串串白煙。他想起自己叛逃仙門后，每次被仙界追殺都能離奇脫險；想起蝕骨咒總在關(guān)鍵時刻消退幾分；想起那些看似巧合的“生路”——全是師父在背后鋪路。

而他呢？

他提著偽造的首級冷笑，對著師父的靈位唾罵，甚至在得知部分真相后，還在懷疑這是另一場陰謀。

“我不是人……”趙罪的拳頭狠狠砸向蓮心，金色的血液濺在光輪上，激起圈漣漪。共感能力讓他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光輪中流轉(zhuǎn)的不僅是記憶，還有師父的殘魂——他一直在這朵蓮花里，用最后的力量守護(hù)著自己。

“傻孩子。”恩師的聲音帶著嘆息，光輪突然加速旋轉(zhuǎn)，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點(diǎn)從蓮瓣中滲出，像螢火蟲般飛向趙罪的魂魄。那是鐵樹獄三千罪魂的靈力，被師父的殘魂凈化過，帶著最純粹的善意。

“二師兄說你練劍總愛逞強(qiáng)，特意留了套防御心法在佛珠里；”光點(diǎn)融入趙罪的元嬰時，恩師的聲音也跟著滲透進(jìn)來，“五師妹怕你找不到輪回鏡，偷偷在你銀鈴里藏了碎片感應(yīng)符；還有你總罵的老頑固執(zhí)法隊(duì)長，他把大部分同門都送到了龍族圣地，自己卻留在這里當(dāng)幌子……”

趙罪的金丹突然發(fā)出嗡鳴，之前凝結(jié)的忠骨鎧甲開始與這些光點(diǎn)融合，在表面形成層流動的金光。他能感覺到體內(nèi)的靈力在暴漲，元嬰中期的壁壘正在松動，這不是反向修煉的痛苦突破，而是被無數(shù)溫柔的力量托舉著上升。

【檢測到清虛殘魂與三千罪魂靈力共鳴！】

【獲得“護(hù)道者” buff：龍族血脈暫時完全覺醒！】

【元嬰中期→后期突破！】

【解鎖技能“承影”：可短暫借用清虛的丹術(shù)結(jié)界！】

金色蓮花突然向外舒展，花瓣邊緣的梵文化作實(shí)體的光刃，將周圍試圖靠近的黑霧（鏡中影殘留的邪力）絞成粉碎。趙罪站起身時，半龍形態(tài)的鱗片已經(jīng)完全變成純金色，背后的骨翼上刻滿了煉丹符文——那是師父畢生的心血。

“該出去了。”恩師的聲音漸漸微弱，光輪中的畫面定格在最后一幕：清虛坐在輪回鏡前，手里捏著那半塊龍形玉佩，對鏡中的人影說“若罪兒能走到這步，說明他已能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剩下的……就交給天道吧”。

鏡中的人影沒有露面，只能看見截纏著白紗的手腕，銀鈴在袖口輕輕晃動——是阿靈！

趙罪的破妄眼驟然收縮。師父早就和阿靈聯(lián)系上了？她們之間有什么約定？

“記住，阿靈的龍瞳能照破輪回鏡的幻象，”恩師的聲音帶著最后的叮囑，“別被表象迷惑，尤其是……你娘的眼淚。”

光輪在這句話落下時徹底消散，金色蓮花的花瓣化作漫天光點(diǎn)，融入趙罪的骨翼。鐵樹獄的輪廓在他腳下漸漸清晰，之前的脊椎骨樹枝已經(jīng)完全化作玉色，上面開滿了白色的小花，每朵花芯里都嵌著顆佛珠。

而在鐵樹最頂端，那本“真相手記”正漂浮在空中，最后一頁的字跡終于完全顯現(xiàn)：

“罪兒，你娘的計(jì)劃里，有個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漏洞——幽冥古龍的封印與你的血脈相連，若你能在蓮花盛開時主動切斷血脈，封印就會永久加固。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

后面的字跡突然被血色覆蓋，隱約能看見“犧牲”二字。

“切斷血脈？”趙罪的龍瞳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塊淡金色的胎記，是龍族皇室特有的印記。破妄眼告訴他，這胎記確實(shí)與幽冥古龍的封印存在某種聯(lián)系，就像條無形的線，一頭拴著他的心臟，一頭連著封印核心。

“這才是你讓我殺你的真正目的嗎？”趙罪握緊手記，骨翼上的煉丹符文突然亮起，自動組成個微型結(jié)界——是師父教他的第一套結(jié)界，當(dāng)時說“關(guān)鍵時刻能護(hù)住心脈”。

鐵樹獄外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隱約能聽見母親的嘶吼和嬰兒的啼哭。趙罪知道輪回獄的儀式已經(jīng)到了最后階段，他必須立刻過去。

可就在他準(zhǔn)備動身時，鐵樹頂端的玉色樹枝突然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最粗的那根主枝上，竟緩緩開出朵金色的花，花芯里躺著枚玉簡，上面刻著“解蠱之法”四個大字——是針對同心蠱的解法，需要以施蠱者的心頭血為引。

母親的心頭血。

趙罪的破妄眼突然看透玉簡的背面，刻著行極細(xì)的字：“你娘左胸口有塊月牙形的疤，那是當(dāng)年為救你留下的，也是她唯一的弱點(diǎn)。”

是師父的筆跡。

他突然明白恩師的良苦用心：不僅給了他切斷血脈的方法，還給了他救回母親的可能——如果她還有救的話。

鐵樹獄的出口在玉色樹枝的指引下緩緩打開，外面是輪回獄的血色天空。趙罪能感覺到母親的氣息就在前方，帶著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瘋狂；兒子的心跳越來越微弱，幾乎要與輪回鏡的旋轉(zhuǎn)頻率同步；還有個微弱卻堅(jiān)定的氣息，藏在輪回鏡的陰影里，像極了……活著的清虛師父。

“都結(jié)束了。”趙罪展開骨翼，金色的鱗片在血光中閃爍。他將真相手記和玉簡收入魂體，破妄眼的金線在瞳孔中凝聚成點(diǎn)——這一次，他不會再被任何幻象迷惑。

無論是母親的眼淚，還是鏡中的影子，或是所謂的“命運(yùn)”。

他要親手?jǐn)財(cái)嘌}，救出兒子，弄清師父的下落，還要……問母親最后一個問題。

出口外的血色天空中，突然飄過片金色的花瓣，上面沾著滴熟悉的血——是師父的血，帶著淡淡的龍骨草香。

趙罪的骨翼猛地加速，追著那片花瓣沖向輪回獄的核心祭壇。他知道，這花瓣是師父最后的指引，而祭壇上等待他的，或許不是毀滅，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重生。

只是他沒注意到，那片花瓣在接觸到輪回獄空氣的瞬間，背面悄然浮現(xiàn)出個極小的符號——與幽冥古龍的圖騰，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師父的疏忽，還是計(jì)劃的一部分？

答案，只能在祭壇上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