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搭檔蒂賈尼

研究所準我隨意使用其名下的四驅越野車（豐田“陸地巡洋艦”），方便我在毛里塔尼亞出行。正常情況下，一天的租金是5000日元^[1]。念在我是個囊中羞澀的博士后，研究所便免了租金。車是用2003年蝗蟲大爆發時日本援助的資金采購的，我就這樣以意料之外的形式享受到了日本政府的恩惠。“陸地巡洋艦”的車型近似吉普，車很高，副駕駛座的視野非常好，不過車窗上有一條耐人尋味的裂縫。誰還沒有一兩段黑歷史呢，還是別刨根問底了。

在毛里塔尼亞，左舵手動擋的車最為常見，而且車輛靠右行駛，與日本相反。如果我自己開車，一不小心釀成大禍的風險極高。更要命的是，在這邊開車的難度似乎很高——

開車不遵守交通規則是毛里塔尼亞人的常態。驢子和山羊在馬路上昂首闊步、車輛突然變道、違章停車、車輛沖上人行道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走路或過馬路時，請務必留意四周的情況，多加小心。

（摘自日本駐毛里塔尼亞大使館發布的《僑民安全指南》）

我來毛里塔尼亞又不是為了鍛煉車技，所以需要雇個司機兼向導。我跟巴巴所長提了一嘴，說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沒什么信心，他便幫忙安排了一位專屬司機，名叫蒂賈尼。據說蒂賈尼服務過不少外國訪客，有豐富的國際交流經驗，習慣跟外國人打交道，車技在研究所里首屈一指，人也靠譜。問題是，蒂賈尼只會說法語，而我對法語一竅不通，因此我們無法直接對話，只能打手勢溝通。“日本人聰明得很，船到橋頭自然直”——巴巴所長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有人開車就不錯了，要求不能太高，于是我便接受了所長的好意。

我向巴巴所長借了一些當地貨幣，立即進城采購生活物資。一身正裝的蒂賈尼竟是個飆速狂魔，每每遇到慢車擋路，他都會毫不留情地按一通喇叭，像摩西^[2]一樣在車海中開路。只要他握著方向盤，車便好似他身體的一部分，再擁擠的馬路也能穿行自如。可不知為何，我們最終來到了一家中餐館。我想去買東西啊……在這一刻，我深刻體會到了無法對話的嚴酷現實。不過我也確實餓了，就點了份青椒肉絲。誰知十分鐘后，中國服務員用法語對著我們說了一通，大概是“食材不夠，做不了”的意思。于是我就按對方的建議，點了個雞肉做的菜。

點飲料時，一個不容錯過的單詞鉆進耳朵。

“Fanta? Coke? Beer?”（芬達？可樂？啤酒？）

“Beer”是不是“啤酒”啊？我試著點了一份，眼看著服務員送來一罐中國的青島啤酒（單價約500日元）。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就擺脫了禁酒生活，真是太走運了。不一會兒，花生、青椒、香菇、雞肉炒的菜和白米飯便上了桌。多虧大批中國人擁入毛里塔尼亞，我才能享受到眼前的中餐。來之前還挺擔心一日三餐的，找到手藝這么棒的中餐館就能放一百個心了。后來我跟服務員一通比畫，表達了想外帶一些啤酒的想法。服務員便將啤酒裝進紙袋，封得嚴嚴實實。瞧這偷偷摸摸的架勢，八成是非法的，但我無意舉報。就是得在沙漠里來上一口才帶勁啊。

酒足飯飽后，蒂賈尼帶我前往此行的目的地——超市。從食品到紙巾等生活必需品，可謂應有盡有。來之前我做好了“生活水準對標游牧民”的思想準備，不禁長吁一口氣。

到了晚上，肚子又空了。正琢磨該怎么辦的時候，保安穆罕默德現身招待所。老爺子在金礦當過雇傭兵，體格非常健壯，而且還會說英語，是個難得的人才。我說肚子餓了，他便提議出去走走，順便下個館子。

城區的柏油路少得可憐，放眼望去盡是沙子，寸草不生。這地方本就沒什么植被，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也會被山羊連根吃掉。老爺子邊走邊跟我介紹，這是理發店，那是洗衣房……走了20分鐘左右，便是一家阿拉伯餐館。這家餐館相當于日本的熟食店，玻璃柜里擺著各色食材，比如燉肉末、意面、米飯、生菜等。菜單是用阿拉伯語寫的，我一個字都看不懂，只能用“一指禪”點了發黃的白米飯和山羊肉醬。穆罕默德老爺子說：“我剛吃過，就不吃啦。”我就直接打包了。大概120日元就能買到特大碗牛肉蓋澆飯的分量。

山羊肉醬以肉糜、生姜、大蒜、洋蔥和土豆熬制而成，直接澆在米飯上。味道有點像伍斯特醬。略干的米飯吸飽肉汁，口感濕潤，叫人食欲大增。我本就愛吃牛肉蓋澆飯，能在毛里塔尼亞發現類似的菜式著實松了一口氣。

不過一天的工夫，我就意識到毛里塔尼亞是個遍地美食的國度。身為易胖人士，還是小心為好。

[1] 按照2011年的匯率，100日元約等于8人民幣。

[2] 《出埃及記》中的人物，傳說他為了拯救以色列民眾而將紅海分開，淹沒了追趕他們的埃及士兵和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