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1月30日余味出生,帶把兒,屬猴,射手座。
那日,余一書亦悲亦喜。
喜的自然是大胖兒子順利出生,八斤六兩。悲的則是自己孕期出軌被妻子秦善齡抓了個正著,沒在商場發火,忍了幾天,以為是要忍氣吞聲了,沒想到幾日后離婚協議被扔到他面前,還聲稱要去引產。
他好說歹說甚至下了跪,終于換得兒子的出生。
他以為日子緩緩她能消火,女人嘛哄哄便行,可她偏是個烈主,一生下便鐵了心要離婚,月子都沒做便將兒子抱至臨城,放言讓他們永遠見不著面。
余有才、余紅夫妻倆沒想到金孫出生面都沒見著便被媳婦抱走,更沒想到才結婚沒兩年的兒子媳婦已到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
余一書好話說盡最后怒極申請了法律程序,找了一通關系打點最后用了強,在余味半歲時將他接了回來。
秦善齡為了養育余味工作并不能全職,只在財力一方面便輸給了余一書,她抱著余味死活不肯放手,被搶去后跟著汽車哭了幾里路最后絕望地坐在路邊,宛如上帝的棄女。沒有了丈夫也沒有了孩子,甚至像樣的工作都沒有。
那日車子走后,大雨傾盆,澆得她醍醐灌頂,痛定思痛,咬落牙齒活血吞,誓要站起來做個獨立的人。至少將來,寶寶周圍的人提起他媽媽,不會說是個無能可憐的人。
余一書從沒要逼發妻到死路,他只是想接回兒子。他派車去接秦善齡,也親自去道歉給她送錢。
秦善齡冷笑地拒絕且開始賣力工作,這期間她順帶將離婚手續辦了。余一書給的車子房子她都沒要,本就是他一人掙的,之前有多依賴他的財富現在就被他的財權打多重的臉。
余有才和余紅不舍,到臨城看過她一回。
秦善齡哭著問:寶寶還好嗎?
三人瞬間淚目,老夫妻哭著說阿書對不起她,都是他們余家的不對。
秦善齡苦笑,鬧成現在這樣滿城風雨對孩子也不好,她不愿多折騰,就這樣吧,只求二老能善待余味。以后若余一書再娶生了小的,請他們務必要一碗水端平。
二老當時沒能明白秦善齡這番話的訣別之意。
余一書工作繁忙,無法周全照料兒子,便托付給父母。
胡瑾彼時正孕九月,住在母親李阿香這處養胎,正是母愛泛濫的高峰。
她經常跑去西房嬰兒搖籃旁逗粉嘟嘟的余味。
小余味特別愛笑,一逗就樂,大人說一句“咯吱咯吱”還沒動手,他便“咯咯咯”地笑起來,整個愚夢巷的鄰里都愛看他逗他。
她時常感嘆,失去這么可愛的孩子母親得多傷心。她不認識秦善齡,同余一書也不熟,余家是余家村拆遷而來,愚夢巷好幾戶人家皆是余家村拆遷搬來的。
從愚夢巷001至愚夢巷400號,整個開發區的老住戶一半都在這處。
余家分到愚夢巷西房時,李阿香還同兒子胡童生討論,不知來的何人,只知道姓余,可一直都沒搬進來。后來聽說余家的兒子是個出軌拋妻奪子的富商,心中大呼不好,還同鄰居訴了番苦。
那傳言后沒多久余家二老便搬了進來。李阿香暗暗觀察,傳言中那個惡貫滿盈窮兇極惡的負心漢看著竟也人模人樣謙謙君子,心道人面獸心。
不過仍是笑臉相迎,面子還是給足了對方。
余一書再繁忙,都抽空每天來逗余味,趕上深夜都會親親他的天使睡顏。
東房一家看在眼里,心中膈應漸漸消解,看著小余味的機靈模樣,想到即將出生的腹中胎兒便全是善心愛心。
1993年06月01日周沫出生,沒把兒,屬雞,雙子座。
那日胡瑾陣痛二十小時,折騰得她哭天搶地披頭散發,嚎得整個走廊皆是慘叫。
周群在待產室等啊等啊,宮口始終沒開,最后實在不忍心妻子這般受罪,便拉進去剖了一刀。
一個多小時后清脆的嚎啼聲驚動了手術室整條走廊,驚天動地得術室中的器械都抖了一抖。等在外頭的同事家人都道,哎喲,聲音這么響亮真好。
真好?
周群胡瑾對于這兩個字之后有了深深的恐懼,小娃娃從落地到胡瑾出月子每天嚎滿6小時,其余時間看心情增加。
聽說過孩子難帶,但沒聽說過這么難帶的,動不動就哭,前一秒還風平浪靜下一秒山嵐海嘯突襲而來。
無邏輯無原因,嚎得整張臉都紫得快要窒息還堅持哭,那架勢根本不是新生天使,就是個小惡魔,哭聲直叫你耳膜崩裂。
周群見胡瑾產后瘦了一大圈,被孩子鬧得無寧日,由于職工宿舍小,一室一廳,小娃娃哭時聲音太過洪亮,關了門都沒法睡好,便將小娃娃帶去丈母娘的愚夢巷處。
東房三室兩廳,大得很,就算哭只需一人守著,另一人可安心歇息。
小娃娃人小歸小,東西不少,他們那日坐著胡童生的車去到廟里,求了一張符,寫著“天靈靈地靈靈我家有個夜哭郎”,貼在周沫的搖籃上。
只求她乖乖安睡,健康成長,莫要再哭。
小娃娃抱來后胡童生也幫忙照料,即便哭鬧不減,多兩個人分擔照料工作周群胡瑾也輕松多了。
小娃娃取名字的事兒遂提上日程。那陣子全家都在翻字典,嶄新的字典半月后都起了毛邊,大人們吃飯睡覺都在討論,各種名字挑花了眼。
李阿香抱著小娃娃,戳戳她泛黃的面孔,說:“叫桔紅吧。”
周群翻字典的手頓住,沖胡瑾使了個眼色。
胡瑾趕忙勸住,對李阿香說取名字要慎重,再想想再想想。
李阿香不以為意,覺得周桔紅這個名字挺好的。她親親娃娃的臉蛋,桔紅桔紅,在心里叫了幾遍。
那日胡瑾見周沫又哭得歡便將她抱至西房,她得讓這妮子見識見識人家小孩多好帶,余有才老夫妻倆每日都有好覺,把她羨慕壞了。
女娃娃嚎的正歡騰,見著另一個娃娃盯著她,立馬止了哭聲,大眼泛著淚花,長睫毛濕噠噠上下撲翼,精力全集中在余奶奶抱著的小人身上。
她微微抽著氣,他也難得沒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無聲無息。
半晌后女娃娃哭了,男娃娃許是被哭聲驚著了,也哭了。
兩個娃娃對嚎,明顯男娃沒嚎過女娃,胡瑾的耳膜一下刺痛,趕緊皺著眉要抱走。
一走出門女娃看不見男娃掙扎起來,她還不會抬頭,急的時候只會動手,胡瑾被撓得刺痛,感覺一側臉都花了。
抬眼見余一書剛巧回來,她眼神求救,他笑著一把接過女娃,點點她的小黃臉,“又在哭了?你怎么這么能哭啊,東房每天都在敲鑼打鼓。”
小娃娃一哭,家里人便著急,經常手忙腳亂群涌上去,免不得踢到什么物件發出什么響動。
胡瑾趕忙摸摸臉上的痛處,面上訕訕同余一書道歉:“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吧。”
“還好還好,我不常在家,我爸媽睡得沉,余味也好帶,不影響。”說著,余一書抖抖女娃娃,她一邊打嗝一邊哭,一看便是急性子,什么三歲看到老,三個月就能看到老。
胡瑾想到自家之前還唯恐他們難相處四處打聽,打聽到點不好的便隨意下定義,心下愧疚更是加倍,便說晚上來東房吃飯吧,鄰里聯絡聯絡感情。
余一書沒挪眼,擦擦女娃娃臉上的淚花說,問一下爸媽,沒弄的話一起吃。他說,爹媽年紀大了自己又不常在,麻煩胡瑾他們多照顧。
晚間,星月如常,盛夏的余熱于空氣中溜圈。
周群將大風扇扛到客廳。
平日這大家伙都是給小家伙散熱用的,吹吹電扇她哭鬧的便沒那般厲害。
之前給她吹得是個小風扇,不太頂用,換了大的她哭鬧勁頭便緩了緩,想來盛夏出生了一個怕熱鬼。
那年家中并不富裕,全家人一個月余下的錢也就夠買個大電扇,大人們沒舍得,便熬了一個盛暑,將電扇都給了小娃娃。
剛放下電扇插上插頭,余一書推著余味來了,他正是好動的時候,坐在嬰兒車里還手舞足蹈。
周沫剛歇了哭,正被胡童生抱著哄:“寶寶不哭,囡囡乖。”
余一書同他們打了個招呼,和周群坐在紅木椅上,余味被一把抱著半坐在他懷里。
余味得到了良好的視野,又開始打量女娃娃。
許是同是小人國的原因,差不多大的小生物分外吸引彼此。
他們在長輩懷里偷偷地通過眼波無聲息地交流。
“你家寶寶還沒起名吧,想好叫什么了嗎?”余一書雙腿輕輕顛顛余味,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沒……”都想叫她周笑笑,求她少哭點。周群看著余味的笑容,心生羨慕,自己的女兒極少笑。
“我認識一個五陽山的大師,余味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人間余味。你要是有興趣……”余一書剛說到一半便被周群無數聲的贊同打斷。
“好啊好啊,我一直覺得余味這名字好聽呢,”周群忙應下,眉開眼笑起來,大師若能給寶寶起名字最好不過,趕緊定時間,“那這周末?”
余一書笑:“好,周末。”說時是無心,可說完兩人皆頓住,無言了幾秒眼睛皆亮了,余一書率先發聲:“周末這名字不錯。”
若不是女娃還在懷里肉乎乎地倚著,周群都想拍掌了:“周末好,周末好!大人小孩都喜歡周末,可以放假。”
客廳兩個男人一拍即合,飯廳里女主人喊了聲“來吃飯”。
兩人將娃娃放在嬰兒車上,推至亮堂的飯廳,女娃見到刺眼的燈光剛雨轉陰的天瞬時雷暴來襲,臉皺巴巴地哼哼起來,周群抱起來:“周末不哭,周末不哭。”
女娃娃被抱起后臉上的光被周群的腦袋擋住,便止了勢頭。
落在余一書和周群眼里,明顯是這孩子喜歡這名。
兩人將名字一說,大家都說好聽,胡瑾蹙眉,好是好,可又覺得周末名字不像女孩子,而且“末”這個字會不會不利于孩子學習。
余一書凝神想了想:“像余味有個偏旁吧,加個三點水如何,泡沫的沫。”
胡瑾滿意地笑了,趕緊夾了個大雞腿給余一書。
兩家人坐在飯廳其樂融融,兩個小娃娃在彼此爸爸懷里時不時對一下眼神。
他是誰?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