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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天的風帶著料峭的寒意鉆進教室窗縫時

  • 梁夢繞雙芯
  • 曉曉鑫杭
  • 10568字
  • 2025-08-08 19:38:46

春天的風帶著料峭的寒意鉆進教室窗縫時,盧芯悅正趴在課桌上轉(zhuǎn)筆。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淺淡的弧線,像極了操場上飄飛的風箏尾巴。窗外的香樟樹抽出新葉,嫩得能掐出水來,去年秋天落滿地面的金箔似的葉子,早就化作泥土里的養(yǎng)分,悄悄托舉起這蓬新綠。

“盧芯悅,這道題的輔助線該怎么畫?”后桌的賈宇晗戳了戳她的后背。數(shù)學練習冊上的幾何圖形張牙舞爪,像只被困在方格紙里的螃蟹。盧芯悅轉(zhuǎn)著筆回頭,正撞見魏梓悅湊過來的腦袋,她倆的馬尾辮梢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金芒。

“我也不會,”盧芯悅吐了吐舌頭,“問芯宇唄。”

盧芯宇的座位就在斜前方,正低頭演算著什么,筆桿在指間靈活地轉(zhuǎn)了半圈。聽到動靜,她側(cè)過臉,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一點眉骨:“把圖形倒過來看,像不像我們上次堆雪人時用的胡蘿卜?”

三個女孩同時低下頭。果然,將練習冊順時針轉(zhuǎn)九十度后,那個刁鉆的三角形瞬間變得親切起來,輔助線的位置像突然亮起的路燈,在腦海里豁然開朗。賈宇晗用筆尖敲了敲紙面:“不愧是未來的科學家,連做題都在想雪人。”

盧芯宇被逗笑了,眼角彎成月牙:“是你們上次非要給雪人插三根胡蘿卜當睫毛,現(xiàn)在倒怪我聯(lián)想太豐富。”

正說著,趙甜意抱著一摞作業(yè)本從走廊經(jīng)過,隔著窗戶沖她們比了個“噓”的手勢。她今天值日,發(fā)梢還別著片沒來得及摘掉的香樟新葉,跑動時像只停在肩頭的翠鳥。等她抱著本子進了教室,張沁蕊也跟了進來,手里攥著張揉得發(fā)皺的粉紅色通知。

“美術(shù)老師說要辦春天主題的畫展,”張沁蕊把通知攤在課桌上,油墨香混著她袖口沾著的顏料味飄過來,“可以畫水彩,也能做手賬,下周五交作品。”

趙甜意把作業(yè)本往講臺上一放,湊過來看:“我們一起做手賬吧?用商貿(mào)城買的那種帶貼紙的本子。”她上周剛在文具店淘到本封面印著櫻花的手賬本,邊角還鑲著細碎的金粉,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我想畫香樟樹,”張沁蕊指尖劃過通知上的“自然”二字,“新葉子和老葉子的顏色不一樣,混在一起像打翻了調(diào)色盤。”

盧芯悅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玻璃小瓶。瓶里裝著半瓶透明的膠水,泡著幾片上周撿到的香樟嫩葉:“我收集了這個,做標本肯定好看。”瓶身晃了晃,嫩葉在膠水裡輕輕打轉(zhuǎn),像被凍住的綠色小魚。

盧芯宇看著小瓶若有所思:“我們可以把標本貼在手賬里,再寫上每天發(fā)生的事。比如今天數(shù)學課……”

“不許寫我不會畫輔助線!”賈宇晗伸手去捂她的嘴,被盧芯宇笑著躲開。五個人圍著那張粉紅色通知嘰嘰喳喳,窗外的風突然暖了些,卷著片新葉落在窗臺上,像一頁被春天遺忘的信箋。

接下來的幾天,放學后的商貿(mào)城多了道新風景。五個女孩總擠在文具店靠窗的貨架前,對著琳瑯滿目的貼紙?zhí)籼魭埱呷镞x了包水彩風格的植物貼紙,葉片上還印著細碎的金線;魏梓悅偏愛卡通人物,指尖劃過印著貓咪的貼紙時,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賈宇晗在星座貼紙和水果貼紙間猶豫不決,最后把兩包都放進了購物籃——反正她的零花錢還夠買支草莓味的真知棒。

“這個櫻花貼紙會變色!”趙甜意舉著包透明貼紙湊到陽光下,原本無色的花瓣漸漸透出粉白,像真的沾了春天的露水。盧芯悅伸手去夠貨架頂層的膠帶,踮著腳晃了晃,盧芯宇趕緊托住她的胳膊:“小心摔下來,我來。”

付賬時,老板娘笑著數(shù)她們手里的東西:“又是你們五個呀,上次買的熒光筆用完了?”趙甜意把貼紙往塑料袋里塞,聲音脆生生的:“我們要做手賬參加畫展!”老板娘眼睛一亮,從柜臺底下摸出本樣品冊:“看看這個,用干花做的書簽,夾在手賬里特別好看,算你們便宜點。”

樣品冊上的干花書簽泛著柔和的淺黃,虞美人的花瓣薄得像蟬翼。盧芯悅指尖劃過紙面,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堆的雪人,胡蘿卜鼻子被凍得通紅時,也是這樣帶著點透明的質(zhì)感。五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用攢的零花錢合買了十片干花書簽,打算貼在手賬的扉頁上。

回到張沁蕊家樓下的小空地時,夕陽正把香樟樹的影子拉得老長。她們搬出長椅拼在一起,攤開各自的手賬本開始忙活。盧芯宇帶來了裁紙刀和尺子,小心翼翼地把盧芯悅的香樟標本從玻璃瓶里取出來,用紙巾吸干水分;張沁蕊擰開水彩筆,在紙上畫下交錯的樹枝,筆尖頓了頓,又添了只停在枝頭的麻雀——那是她今早上學時看到的,灰撲撲的小身子在新葉間跳來跳去,像個會動的墨點。

“你們看我這個!”賈宇晗突然舉起本子。她把星座貼紙貼成了圓形,中間用銀色熒光筆寫了五個人的名字,筆畫間還畫了星星點點的連線。“像不像我們五個在宇宙里手拉手?”趙甜意湊近一看,突然指著其中一顆星星笑出聲:“你的‘晗’字少寫了一橫,變成‘賈宇日’啦!”

賈宇晗趕緊去改,筆尖在紙上蹭出個小黑點。盧芯悅從書包里掏出顆水果糖,剝開糖紙遞過去:“沒關(guān)系,像顆痣,更特別了。”魏梓悅也跟著點頭,她正在本子上寫日記,字跡娟秀得像春天的細草:“我把這件事記下來,以后看到就會想起今天。”

暮色漸濃時,五本手賬漸漸有了模樣。張沁蕊的本子里藏著立體的紙藝櫻花,翻開時能看到花瓣層層舒展;魏梓悅的頁面上貼滿了課堂筆記的小抄,在“數(shù)學公式”旁邊畫了只吐舌頭的小狗;趙甜意用金色馬克筆在封面上畫了道彩虹,說是要把春天的顏色都裝進去;賈宇晗把干花書簽剪成星星形狀,貼在星座圖的空白處,遠遠看去像綴滿了螢火蟲;盧芯悅的本子最熱鬧,貼滿了大家吃冰棒時的照片——那是盧芯宇用媽媽的舊相機拍的,照片里的每個人都瞇著眼睛,嘴角沾著融化的糖漬。

盧芯宇把五本手賬并排擺在長椅上,晚風拂過,紙頁輕輕翻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五本會說話的春天,”她輕聲說,指尖劃過每本封面,“等我們老了,翻到這些,就知道五年級的春天是什么樣了。”

盧芯悅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拉鉤時的場景,燈籠的光暈在記憶里明明滅滅。她伸手勾住身邊四個人的手指,像攥住了五顆正在發(fā)芽的種子:“那我們每年春天都做一本手賬,一直到老。”

畫展那天,五本手賬被擺在最顯眼的展臺。陽光透過畫廊的玻璃窗照進來,在紙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有個一年級的小妹妹指著賈宇晗的星座圖問:“姐姐,這些星星為什么要手拉手?”趙甜意蹲下來,指著那幾個連在一起的名字說:“因為它們是好朋友呀,就像我們五個一樣。”

四月的最后一個周五,學校突然通知要組織春游,去城郊的濕地公園。消息傳來時,盧芯悅正在給窗臺上的多肉澆水,水壺里的水灑在課本上,暈開一小片淺藍的水漬。她趕緊用紙巾去擦,卻在水漬邊緣看到了自己模糊的笑臉——原來剛才聽到消息時,她正咧著嘴傻笑呢。

“帶什么零食好呢?”課間時,趙甜意把書包翻得底朝天,試圖找出能裝更多零食的袋子。張沁蕊從抽屜里掏出個野餐墊:“我媽給我買了新的,防水的,鋪在草地上不會濕。”魏梓悅則在筆記本上列清單,字跡工整得像打印的:“要帶驅(qū)蚊水、創(chuàng)可貼、濕紙巾……盧芯宇,你看看還缺什么?”

盧芯宇正低頭給盧芯悅檢查鞋帶——她的運動鞋總愛松扣。“再帶個垃圾袋,”盧芯宇系好最后一個結(jié),拍了拍她的腳踝,“老師說要保護環(huán)境,不能亂扔垃圾。”賈宇晗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從口袋里掏出包東西:“我?guī)Я诉@個!”

是包去年冬天剩下的棉花糖,被體溫捂得有點軟了。“野餐時烤棉花糖吃,”賈宇晗眼睛亮晶晶的,“我在動畫片里看到的,烤得焦焦的最好吃。”盧芯悅剛想說好,突然想起什么:“可是老師不讓帶打火機啊。”

五個人面面相覷,突然同時看向盧芯宇。她總是能想出辦法的。盧芯宇指尖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的陽光上:“用放大鏡試試?科學課上老師說過,陽光能通過放大鏡聚成小火苗。”

春游那天,天剛蒙蒙亮,盧芯悅就被窗外的鳥鳴吵醒了。她趴在窗臺上往下看,正好看到盧芯宇背著書包從樓道里走出來,書包側(cè)面掛著的放大鏡在晨光里晃出一道亮線。樓下的香樟樹下,趙甜意正踮著腳往張沁蕊家的窗戶揮手,發(fā)梢上別著的蝴蝶發(fā)卡被風吹得撲扇著翅膀。

大巴車在公路上顛簸時,五個女孩擠在最后一排。賈宇晗把棉花糖小心翼翼地放進保溫袋,生怕被壓變形;張沁蕊翻開速寫本,對著窗外掠過的油菜花田速寫,筆尖在紙上劃出大片大片的鵝黃;魏梓悅給大家分發(fā)暈車藥,鋁箔包裝在陽光下閃著銀光;趙甜意則在教盧芯悅唱新學的歌,歌詞里有“蒲公英的傘,乘著風去遠方”,唱到高音處,兩個人都跑了調(diào),引得周圍同學哈哈大笑。

濕地公園的入口處豎著塊巨大的木牌,刻著“萬物生長”四個大字。剛進園就聞到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混著遠處郁金香的甜香,像被打翻的香水瓶。老師剛宣布自由活動,趙甜意就拉著大家往湖邊跑,那里的柳樹垂著綠絲絳,枝條在水面劃出一圈圈漣漪,像誰在不停地寫著春天的詩。

“快來看!”盧芯悅蹲在草叢邊招手。幾株紫色的二月蘭正從石頭縫里鉆出來,花瓣薄得像蝶翼,風一吹就輕輕搖晃。張沁蕊趕緊掏出速寫本,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很快就勾勒出花朵倔強的模樣。魏梓悅掏出手機——那是她媽媽淘汰的舊手機,只能拍照——對著花叢拍個不停:“回去洗出來貼在手賬里。”

野餐時,她們在湖邊找了片平坦的草地。盧芯宇鋪開野餐墊,淡藍色的布料上印著小白花,鋪在綠草地上像片突然落下的天空。賈宇晗迫不及待地掏出棉花糖和放大鏡,蹲在陽光下擺弄。陽光透過鏡片聚成個小小的光斑,落在棉花糖上,很快就烤出個焦黃色的圓點。

“成功了!”賈宇晗舉著棉花糖歡呼。大家湊過去分著吃,焦脆的外殼裹著黏糊糊的內(nèi)芯,甜得像把春天的陽光都含在了嘴里。盧芯悅吃得太急,糖絲粘在了鼻尖上,盧芯宇掏出濕巾幫她擦,指尖碰到皮膚時,帶著點青草的涼意。

“你們看那只天鵝!”趙甜意突然指向湖面。一只白天鵝正拖著長長的水波游過來,翅膀展開時像艘白色的小船。張沁蕊趕緊舉起速寫本,鉛筆在紙上飛快地移動,想要留住這瞬間的優(yōu)雅。可天鵝很快游遠了,只留下一道漸漸消散的水痕。

“沒關(guān)系,”盧芯宇指著張沁蕊的畫,“你畫的天鵝翅膀上有郁金香,比真的還好看。”大家湊過去一看,果然,畫里的天鵝翅膀上落滿了粉色的郁金香,像是從花海里飛出來的精靈。

下午的尋寶游戲,五個人被分到了一組。老師給的線索是“藏在會唱歌的地方”,趙甜意立刻拉著大家往竹林跑:“風吹過竹子會沙沙響,肯定在那兒!”竹林里的陽光被枝葉切成碎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盧芯悅在一棵老竹下發(fā)現(xiàn)了個紅色的信封,拆開一看,里面是張畫著蒲公英的卡片。

“下一個線索是‘帶著傘的旅行家’,”魏梓悅念著卡片上的字,“肯定是蒲公英!”大家立刻在草地上搜尋,果然在一片蒲公英叢里找到了第二個信封。就這樣,她們跟著線索找到藏在柳樹洞里的拼圖,拼起來是只銜著橄欖枝的和平鴿。

“我們贏啦!”賈宇晗舉著拼圖跳起來。老師笑著遞給她們獎品——五支印著動植物圖案的鋼筆,筆帽上分別刻著“春”“夏”“秋”“冬”“友”。盧芯悅拿到的是“春”,筆桿上畫著抽芽的柳樹,她把筆帽旋開又旋上,金屬的涼意從指尖漫上來,像握住了一整個春天。

回程的大巴上,大家都累壞了。盧芯悅靠在盧芯宇肩上打盹,鼻尖還沾著點沒擦干凈的棉花糖碎屑。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有人在輕輕撥她額前的碎發(fā),睜眼一看,是盧芯宇正舉著手機拍照。“把你流口水的樣子拍下來,”盧芯宇笑著晃了晃手機,“以后給你男朋友看。”

盧芯悅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去搶手機,卻被趙甜意按住肩膀。“別鬧,”趙甜意壓低聲音,指了指窗外,“快看夕陽。”車窗外,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遠處的油菜花田像片燃燒的海洋,連空氣都變得暖融融的。

“明年春天,我們還來這里好不好?”盧芯悅突然說,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沒有人回答,但她能感覺到身邊的四只手同時握緊了她的手,像五顆緊緊挨在一起的花苞,在搖晃的車廂里,悄悄許下了關(guān)于春天的約定。

期中考試前的日子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每天都繃得緊緊的。盧芯悅的數(shù)學卷子上總是打著鮮紅的叉,像片不肯融化的雪花。她把自己埋在習題冊里,連課間都不肯出去,趙甜意硬把她拉到操場時,她的眉頭還皺得像團擰在一起的毛線。

“踢毽子吧,”趙甜意把毽子塞到她手里,“運動一下腦子轉(zhuǎn)得快。”那是只彩色的雞毛毽子,羽毛根部還沾著點去年冬天的雪漬——是她們堆雪人時順手做的,沒想到還能踢。盧芯悅踢了兩下就掉在地上,毽子上的雞毛在風里抖了抖,像在嘲笑她。

“我來教你,”張沁蕊撿起毽子,腳尖輕輕一勾,毽子就在她腳邊上下翻飛,“膝蓋別太彎,用腳內(nèi)側(cè)接。”她的白球鞋在陽光下劃出輕快的弧線,像只跳躍的小鹿。盧芯悅跟著學,卻總把毽子踢到別人腳邊,引得賈宇晗在旁邊笑個不停。

“別笑,”盧芯宇把毽子撿回來,塞到賈宇晗手里,“你上次踢毽子把鞋都踢飛了,還好意思笑別人。”賈宇晗吐了吐舌頭,突然指著教學樓的方向:“快看,魏梓悅在那兒!”

魏梓悅正趴在二樓的欄桿上,手里舉著本英語單詞書,嘴里念念有詞。她的馬尾辮垂在欄桿外,被風吹得輕輕搖晃。“她肯定在背單詞,”盧芯悅嘆了口氣,“你們都這么努力,就我不行。”

趙甜意突然拍了下手:“我們分工吧!魏梓悅幫你背單詞,張沁蕊教你畫畫放松心情,賈宇晗……”她轉(zhuǎn)頭看向賈宇晗,對方正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賈宇晗負責每天給你講個笑話。”

“那我呢?”盧芯宇笑著問。趙甜意摟住她的肩膀:“你負責監(jiān)督我們,誰偷懶就罰她買冰棍。”五個人在操場上笑得東倒西歪,陽光落在她們的發(fā)梢上,把煩惱都曬成了輕飄飄的影子。

從那天起,教室里多了道特別的風景。午休時,魏梓悅會把盧芯悅的英語書攤開,用彩色熒光筆標出重點:“這個單詞和‘櫻花’長得像,你就記‘櫻花在春天跳舞’。”張沁蕊則在她的草稿紙背面畫小漫畫,畫里的小人舉著數(shù)學卷子,頭頂冒著勝利的小旗子。

賈宇晗的笑話總是很冷,比如“為什么數(shù)學書總是很憂郁?因為它有太多的問題”,每次都能讓盧芯悅笑出眼淚。盧芯宇則把自己的錯題本借給她看,每道題旁邊都畫著小小的提示圖:幾何題旁畫著雪人,應(yīng)用題旁畫著棉花糖,連最難的雞兔同籠題旁邊都畫了五只毛茸茸的小雞,脖子上還系著和她們一樣的紅領(lǐng)巾。

“你看,”盧芯宇指著那幾只小雞,“這只最胖的是賈宇晗,總搶別人的米粒;那只蹦得最高的是趙甜意,永遠停不下來;張沁蕊是躲在后面啄米的,魏梓悅是歪著頭思考的,這只總跟著大雞跑的,就是你啦。”盧芯悅看著畫里歪歪扭扭的小雞,突然覺得那些繞人的題目也沒那么可怕了,筆尖在草稿紙上頓了頓,第一次主動算出了正確答案。

期中考試那天,盧芯悅攥著盧芯宇送的“春”字鋼筆走進考場。筆尖劃過試卷時,她總覺得能聞到香樟樹的氣息。數(shù)學卷最后一道附加題,她盯著那個復(fù)雜的圖形看了半天,突然想起盧芯宇畫的雪人輔助線,筆尖一轉(zhuǎn),竟順暢地解了出來。交卷時,她回頭看見趙甜意在對她比加油的手勢,袖口沾著點昨天踢毽子時蹭到的草綠,像把春天別在了胳膊上。

成績出來那天,盧芯悅的數(shù)學卷子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鮮紅的“A”。趙甜意搶過卷子舉得老高,引得全班都看過來:“我們芯悅是數(shù)學小天才啦!”賈宇晗湊過來數(shù)卷子上的勾,突然指著一個地方笑出聲:“老師給你畫了個小笑臉,比我上次得的星星還好看!”

盧芯宇把錯題本攤開,指著最后那道附加題:“你看,只要找對方法,再難的題都像我們烤棉花糖,耐心等一等就會甜起來。”張沁蕊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小禮盒,拆開是五顆用彩泥捏的星星,每顆星星上都刻著名字。“慶祝我們芯悅進步,”她把刻著“悅”字的星星塞進盧芯悅手里,“以后我們五個的星星,永遠都要排在一起。”

初夏的風裹著梔子花的甜香鉆進教室時,學校貼出了六一匯演的通知。趙甜意第一個舉手要報節(jié)目,拽著大家往音樂教室跑:“我們排個新舞蹈吧,就用上次春游聽的那首蒲公英的歌!”音樂老師正在彈鋼琴,琴鍵起落間,熟悉的旋律漫出來,像有只手輕輕撓著心尖。

“我可以編動作,”張沁蕊跟著節(jié)奏晃著腦袋,指尖在空中劃出輕柔的弧線,“就像蒲公英的種子在飛。”魏梓悅翻開樂譜本,輕聲念著歌詞:“‘風是翅膀,夢是遠方’,我們可以加些轉(zhuǎn)圈的動作,像在跟風一起跑。”

排練定在每天放學后的操場角落。盧芯宇把媽媽的舊錄音機帶來了,磁帶轉(zhuǎn)起來時總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像藏著只振翅的小蟲。趙甜意站在前排領(lǐng)舞,蹦跳時馬尾辮甩得老高,發(fā)繩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張沁蕊的裙擺總在轉(zhuǎn)圈時揚起,像朵突然綻放的白茉莉;魏梓悅的動作最輕柔,踮腳時像片被風托起的葉子;賈宇晗總記不住轉(zhuǎn)身的方向,每次都撞到盧芯悅,兩人笑作一團時,連錄音機的滋滋聲都變得歡快起來。

有天排練到夕陽西沉,盧芯悅突然指著天邊的云:“你們看,那朵云像不像我們的隊形?”大家抬頭望去,果然有朵蓬松的云,邊緣被染成金紅,像五顆挨在一起的星星。趙甜意突然拉起大家的手轉(zhuǎn)圈,錄音機里的歌聲混著她們的笑聲,驚飛了落在香樟樹上的麻雀。

六一那天,舞臺被彩帶和氣球裝點得像個巨大的蛋糕。盧芯悅攥著沙錘站在后臺,手心全是汗。盧芯宇幫她把歪了的頭花扶正,指尖帶著點清涼的爽身粉味:“別緊張,就當我們在操場玩。”幕布拉開的瞬間,她看見臺下家長席里,張沁蕊媽媽舉著相機,鏡頭前還別著片香樟新葉。

音樂響起時,盧芯悅突然不緊張了。她跟著節(jié)奏搖晃沙錘,沙子碰撞的聲響和著旋律,像把春天的雨裝進了瓶子。趙甜意在她前方旋轉(zhuǎn),裙擺掃過舞臺時帶起一陣風;張沁蕊和魏梓悅的手臂交疊,像兩枝纏繞的藤蔓;賈宇晗雖然又轉(zhuǎn)錯了方向,卻笑得比誰都燦爛。盧芯宇站在最后一排,動作穩(wěn)得像棵小香樟,偶爾投來的眼神,比舞臺燈還要暖。

鞠躬時,盧芯悅看見臺下飄起許多彩色的紙屑,像突然落下的一場花雨。趙甜意拽著大家謝了三次幕,下臺時發(fā)繩上的鈴鐺還在響。賈宇晗突然指著盧芯悅的沙錘:“沙子少了好多!”原來剛才轉(zhuǎn)圈太用力,沙錘的縫隙里漏出不少細沙,在舞臺地板上撒成了小小的星群。

“這是我們的勛章,”盧芯宇蹲下來撿起一捧細沙,“證明我們真的像蒲公英一樣飛過啦。”五個人捧著漏了沙的沙錘,踩著滿地紙屑往后臺走,裙擺上還沾著演出時撒的金粉,像把整個夏天都裹在了身上。

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大家在香樟樹下分著吃張沁蕊媽媽做的餅干。餅干被切成了星星形狀,咬下去時能嘗到芝麻的香。賈宇晗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鐵盒子:“我們把愿望寫在紙上,埋在樹下吧,明年暑假挖出來看。”

盧芯悅用那支“春”字鋼筆在紙上寫字,筆尖劃過紙面時,她想起去年冬天的燈籠、春天的手賬、夏天的沙錘。趙甜意搶過她的紙看,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你寫想讓球球生五只小倉鼠,跟我們一樣多!”盧芯宇把五張愿望紙疊成小方塊,埋在最粗的香樟樹下,用塊光滑的鵝卵石壓住:“這樣風雨就吹不走了。”

離開學校時,夕陽正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盧芯悅回頭望了眼香樟樹,突然發(fā)現(xiàn)樹干上不知何時多了五道淺淺的刻痕,像五顆緊緊挨在一起的小星星。她知道,不管將來走多遠,這棵樹都會記得她們的夏天——記得漏了沙的沙錘,記得會轉(zhuǎn)圈的星星餅干,記得五個女孩手拉手走過時,裙擺掃過地面的聲響,比所有的旋律都動聽。

秋風再吹香樟葉時,五年級(3)班的教室里,五張課桌依然挨在一起。盧芯悅的數(shù)學練習冊上,開始出現(xiàn)她自己畫的小漫畫;趙甜意的文具盒里,總躺著五顆連在一起的星星糖;張沁蕊的速寫本上,多了幅五個女孩在舞臺上跳舞的畫;魏梓悅的單詞本里,夾著片從濕地公園撿的二月蘭;賈宇晗的鐵盒子里,裝滿了香樟樹的種子,她說要種在每個人的窗前。

而那棵香樟樹下的鵝卵石,依然靜靜地壓著五個女孩的愿望。風吹過樹葉時,沙沙的聲響里,仿佛總藏著句未完的約定——就像她們手拉手走過的每一段路,都只是開始,遠不是結(jié)局。深秋的晨霧還沒散盡時,教室窗臺上的多肉突然抽出根細弱的花莖。盧芯悅蹲在窗邊數(shù)著花苞,指尖剛觸到葉片,就被趙甜意拽著往操場跑:“快來看,賈宇晗在爬樹!”

香樟樹上,賈宇晗正抱著粗壯的樹干晃悠,校服外套的下擺被風吹得鼓鼓的,像只準備起飛的灰鴿子。“我想看看我們埋的愿望還在不在,”她朝下喊,鞋底蹭掉的枯葉簌簌落在盧芯宇肩頭,“你們說會不會被蚯蚓吃掉了?”盧芯宇仰頭遞上根粗麻繩:“先下來,我?guī)Я髓F鍬,我們挖開看看。”

五個人圍著香樟樹根刨土時,晨露打濕了褲腳,涼絲絲的像浸在溪水里。盧芯悅的鐵鍬突然碰到個硬東西,她扒開浮土,那枚光滑的鵝卵石正躺在枯黃的落葉里,沾著點濕潤的泥土。“還在!”她捧著石頭喊,指縫里漏下的土粒落在賈宇晗的鞋上,像撒了把星星。

鐵盒子被打開的瞬間,混著樟木清香的紙味漫出來。五張愿望紙邊緣已經(jīng)發(fā)潮,字跡卻依然清晰。盧芯悅念著自己寫的“球球生五只小倉鼠”,突然想起上周張沁蕊說球球最近總愛蜷在棉花里,說不定真要當媽媽了。趙甜意的愿望是“每天都能踢毽子”,她的紙角沾著片干枯的雞毛,正是去年那只彩色毽子上的。

“魏梓悅寫想讓我們永遠同班,”盧芯悅翻過那張娟秀的字跡,突然頓住了,“明年……我們是不是要分班了?”風卷著落葉滾過腳邊,誰都沒說話。張沁蕊突然把紙折成紙飛機,用力朝操場那頭扔去:“不管分不分班,我們的紙飛機都能飛到一起!”五架紙飛機在晨霧里劃出淺白的弧線,果然在籃球場中央撞成一團。

那天放學后,她們?nèi)埱呷锛铱辞蚯颉j柵_的紙箱里,三只粉嫩嫩的小倉鼠正擠在球球懷里,像三顆會動的紅豆。“比我的愿望少兩只,”盧芯悅戳了戳最小的那只,它突然張了張嘴,露出芝麻大的牙,“但它們好像在對我笑呢。”盧芯宇把舊棉花換成新的,指尖沾著點倉鼠毛:“我們給它們?nèi)∶职桑写捍骸⑾南摹⑶锴铩薄岸艚o下次!”賈宇晗搶著說,被趙甜意按住腦袋揉了揉頭發(fā)。

十一月的風裹著冷雨敲窗時,學校突然宣布要舉辦校園文化節(jié)。魏梓悅在班會課上舉了三次手,終于爭取到讓她們負責布置班級展板。“我們可以貼滿香樟葉標本,”張沁蕊翻出速寫本,上面畫著層層疊疊的樹葉,“再把紙飛機串起來當裝飾。”盧芯宇從書包里掏出卷麻繩:“我家有去年剩下的彩燈,晚上亮起來肯定好看。”

布置展板的那個周末,五個人擠在空蕩的教室里。盧芯悅踩著凳子往墻上貼標本,盧芯宇站在下面扶著她的腳踝,校服后背被蹭上片深綠的葉痕。趙甜意把紙飛機用棉線串起來,突然指著賈宇晗笑:“你頭發(fā)上沾著片葉子,像個小巫婆!”賈宇晗伸手去抓,反而把葉子揉進了頭發(fā)里,引得大家笑得直不起腰。

暮色漫進教室時,展板漸漸有了模樣。張沁蕊畫的香樟樹占了整整一面墻,枝椏間掛著她們的手賬和演出照片;魏梓悅用金色馬克筆在空白處寫了首小詩,字跡被窗外的路燈照得發(fā)亮;最頂上的紙飛機串垂著彩燈,通電的瞬間,整個教室都浸在暖黃的光暈里,像把秋天的星星都摘了進來。

文化節(jié)開幕那天,她們的展板前圍滿了人。有個戴眼鏡的高年級男生指著照片問:“你們跳的是什么舞?”趙甜意立刻原地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掃過地面的落葉:“是蒲公英舞,我們會跟著風一起飛!”賈宇晗突然舉起裝著小倉鼠的籠子,春春正抱著秋秋啃瓜子,引得大家都笑起來。盧芯悅看著被人群圍住的伙伴們,突然覺得那面展板像棵會開花的樹,而她們五個,就是最熱鬧的那簇花苞。

寒流來的那天,盧芯悅在書包里發(fā)現(xiàn)了副毛線手套。藏青色的,指尖繡著朵小小的梔子花,針腳歪歪扭扭的,像她畫的小雞。“是魏梓悅織的,”盧芯宇湊過來說,嘴里呼出的白氣落在課本上,“她上周總躲在操場角落,原來在偷偷學編織。”盧芯悅把手套套上,掌心突然摸到個硬東西,拆開線腳一看,是顆用彩紙包的糖,糖紙上畫著五只拉著手的小熊。

那天的體育課,趙甜意把毽子踢到了教學樓頂。盧芯悅爬上爬下找了半天,終于在排水溝里摸到團毛茸茸的東西。“找到了!”她舉著沾著泥的毽子喊,手套的拇指處突然綻開道縫,露出點藏青的線。魏梓悅趕緊掏出針線:“我來補,我媽說補丁是衣服的勛章。”她縫得太急,針尖戳到了手指,血珠落在手套上,像朵突然綻開的小紅花。

“這樣更特別了,”盧芯悅把手套舉起來,陽光透過破洞照在掌心,“像顆星星落在里面。”趙甜意突然摘下自己的手套,往破洞處塞了片干花:“我這個是虞美人書簽上的,能留住春天的味道。”五雙手套最終都有了各自的補丁,盧芯宇的沾著倉鼠毛,張沁蕊的染著水彩,賈宇晗的縫著片香樟葉,卻比任何新手套都暖和。

期末考試前的最后一次班會,班主任突然說要提前公布分班名單。盧芯悅攥著那只破洞手套,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當念到“盧芯悅、盧芯宇、趙甜意、張沁蕊、賈宇晗——五年級(3)班”時,她突然聽見身邊的魏梓悅吸了吸鼻子。“我要去二班了,”魏梓悅的聲音很輕,像片要落的雪花,“但我的座位會一直空著,你們要每天給我留塊餅干。”

那天放學,她們在香樟樹下站了很久。盧芯宇把彩燈繞在樹枝上,明明滅滅的光映著每個人紅紅的眼眶。賈宇晗突然掏出個鐵盒子,里面裝著五顆用蠟封好的香樟種子:“我查過了,這個季節(jié)種下去,明年春天就會發(fā)芽。”張沁蕊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大大的圈,把五個人都圈在里面:“我們還是一個整體,就像這個圓,缺了誰都不完整。”

寒假前的最后一場雪落下來時,魏梓悅的座位上果然每天都放著塊餅干。有時是盧芯悅帶的菠蘿味,有時是趙甜意的巧克力味,周五總會換成張沁蕊媽媽烤的星星餅干。盧芯宇在魏梓悅的桌肚里放了本新筆記本,每一頁都畫著只歪頭的小雞,旁邊寫著當天發(fā)生的事:“今天賈宇晗把倉鼠籠子忘在操場,被貓追了三條路”“盧芯悅的數(shù)學又考了A,老師獎了她顆星星糖”。

除夕夜,盧芯悅收到五條一模一樣的短信。是魏梓悅用媽媽的手機發(fā)的,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我在陽臺種了顆香樟種子,它好像要發(fā)芽了。”她趴在窗臺上往下看,盧芯宇家的燈還亮著,窗簾上映著兩個晃動的影子,像是在給倉鼠換棉花。遠處商貿(mào)城的燈籠串在雪夜里亮著,像條會發(fā)光的河,把五個女孩的家都連在了一起。

開春后的第一節(jié)數(shù)學課,盧芯悅發(fā)現(xiàn)魏梓悅的桌肚里多了個玻璃瓶。里面裝著半瓶清水,泡著顆發(fā)了芽的香樟種子,嫩白的根須在水里輕輕舒展,像只攥緊又松開的小手。瓶身上貼著張便簽,是魏梓悅娟秀的字跡:“我每天都能看見你們的燈,就像你們在對我眨眼睛。”

盧芯宇把玻璃瓶擺在窗臺上,陽光透過瓶身,在課本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盧芯悅突然想起去年埋在樹下的愿望,那些關(guān)于倉鼠、關(guān)于同班的期盼,原來都在以另一種方式悄悄實現(xiàn)。趙甜意從走廊跑進來,發(fā)梢沾著點新抽的樟葉:“魏梓悅在樓下呢,她說要和我們一起踢毽子!”

五個人在操場踢毽子時,春風正吹得香樟樹沙沙作響。盧芯悅看著魏梓悅蹦跳的身影,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校服袖口別著片淺綠的葉子,和去年春游時自己衣服上的那片一模一樣。毽子在空中劃出彩色的弧線,像道連接著過去和未來的彩虹,而她們五個的笑聲,正順著風,往很遠很遠的地方飄去。

香樟樹下的鵝卵石還在,鐵盒子里的愿望紙漸漸被泥土浸潤,長出細密的根須。有天盧芯宇蹲下來看時,發(fā)現(xiàn)最下面那張紙上,魏梓悅補了句話:“不管分到哪個班,我們都是會一起飛的蒲公英。”風卷著新葉落在紙上,像給這個約定,蓋了個春天的郵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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