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菌區與物理試卷的邊界戰爭
- 同桌是潔癖禁欲系
- 九厘米的星辰
- 2699字
- 2025-08-08 09:56:07
軍訓的汗臭味終于被教室里的粉筆灰和嶄新課本的氣味取代。高一(3)班的座位表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把江曉冉和蘇讓焊死在靠窗最后一排的雙人座上。
江曉冉放下書包,動作利落。她今天穿了件淺米色的薄毛衣,襯得脖頸線條更加修長白皙,晨光透過玻璃,在她垂落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安靜得像一幅畫。只是這幅畫自帶“生人勿近”的標簽,前排幾個想借機搭訕的男生,被她一個淡淡掃過去的眼神凍在了原地。
旁邊的座位還空著。蘇讓總是卡著早讀鈴響前三十秒出現,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江曉冉拿出英語書,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掠過兩張桌子中間那道窄窄的縫隙。這條縫,在過去一周,已經成了她和蘇讓之間心照不宣的“三八線”,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蘇讓單方面劃定的**無菌隔離帶**。
“啪嗒。”
熟悉的精準卡點。蘇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今天換了件更挺括的白色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中間,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座位,放下那個看起來一塵不染的黑色書包。動作間,一股極淡的、清冽的皂角香氣若有似無地飄過來。
江曉冉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蘇讓落座后的第一個動作:他極其自然地、幾乎成了肌肉記憶般,從筆袋里抽出一小包獨立包裝的消毒濕巾。撕開包裝,那帶著酒精味的濕巾被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開始擦拭桌面——從左到右,從前到后,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動作專注得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消毒。擦完桌面,濕巾精準地覆蓋上桌沿,然后是指甲可能觸碰到的邊緣。
江曉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她想起昨天課間,前桌女生不小心把筆滾落到了蘇讓腳邊,女生紅著臉彎腰去撿,手指離蘇讓的鞋尖還有至少十公分遠。結果蘇讓在她彎腰的瞬間,身體極其迅速且不著痕跡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那姿態,活像躲避一枚無聲的生化炸彈。等女生撿起筆,他立刻又掏出濕巾,把椅子扶手剛才可能被女生衣角掃過的地方擦了一遍。
“潔癖禁欲系。”江曉冉在心里默默更新了標簽,把之前的“怪胎”升級了一下。這位同桌,簡直是把“莫挨老子”刻進了DNA里。
早讀的嗡嗡聲在教室里彌漫。江曉冉收回心思,專注看書。剛翻過一頁,旁邊突然傳來極其細微的、布料摩擦的聲音。她沒轉頭,但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蘇讓的身體正以一種極其緩慢、但目標明確的速度,向遠離她的那一側(也就是窗戶方向)進行著微妙的位移。他原本端正放在桌面上的手臂也收了回去,只留一個手肘極其克制地搭在屬于他那半邊桌子的最邊緣。
江曉冉:“……”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兩人之間那條“隔離帶”。很好,已經從原本的“縫隙”擴張成了肉眼可見的“鴻溝”。目測寬度至少增加了五厘米。蘇讓的身體語言清晰地傳達著一個信息:**請保持安全社交距離,謝謝合作。**
行。江曉冉挑了下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點荒謬的滑稽。她也極其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往自己這邊收了收,順帶把攤開的英語書往自己這邊挪了幾公分。動作幅度不大,但態度明確:**放心,我也不想越界。**
一場無聲的“領土”劃分在早讀的掩護下悄然完成。兩張桌子中間那條光禿禿的縫隙,此刻像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隔開了兩個同樣高冷、同樣對“界限”有著執著追求的靈魂。
上午最后一節是物理課。物理老師是個頭發花白、唾沫橫飛的小老頭,講起題來激情四射,講到激動處,手臂揮舞,粉筆頭亂飛。江曉冉坐得筆直,思維跟著老師的講解快速運轉,筆記記得飛快而工整。
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發生了。
物理老師為了畫一個關鍵的受力分析圖,手臂猛地一揚,捏在手里的半截粉筆頭,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嗖”地一聲脫手而出,劃出一道白色的拋物線,不偏不倚,正正砸在……
江曉冉的物理練習冊上。
“啪嗒。”
粉筆頭精準著陸在江曉冉剛寫好的解題步驟旁邊,碎成幾截,細小的粉塵瞬間在紙面上暈開一小片灰白。
江曉冉眉頭微蹙,倒不是因為被打斷,純粹是覺得這粉筆灰落在干凈的紙面上有些礙眼。她下意識地伸手,準備把粉筆頭碎屑拂掉。
然而,她的動作只進行到一半,就硬生生頓住了。
因為就在粉筆頭落下的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身旁的空氣驟然緊繃!一股近乎實質性的、混合著驚悚和極度抗拒的氣場,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從蘇讓那邊洶涌襲來!
江曉冉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了一眼。
只見蘇讓的身體瞬間僵直,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他那張總是沒什么表情的俊臉上,此刻清晰地掠過一絲裂痕——眉頭緊緊鎖死,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此刻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驚恐的絕望,釘在了江曉冉練習冊上那片刺眼的粉筆灰上!
那眼神,活像看到了異形入侵了他精心維護的無菌世界!
更讓江曉冉差點破功的是,蘇讓那只骨節分明、一直安放在“安全區”內的右手,此刻已經閃電般縮了回去,緊緊攥成了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那片粉筆灰不是落在江曉冉的本子上,而是直接彈跳到了他雪白的襯衫袖口上!
物理老師還在激情講解:“……所以,根據牛頓第三定律,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江曉冉卻覺得周圍的聲音有點模糊了。她看著自己本子上的粉筆灰,又感受著旁邊那位同桌散發出的、幾乎要把空氣凍結成冰的強烈抗拒和無聲尖叫,一個極其荒謬又無比清晰的念頭浮現在她腦海:
**這片粉筆灰,不僅污染了我的練習冊,更嚴重污染了我同桌的“空氣安全指數”。**
她甚至能“聽”到蘇讓內心無聲的警報在瘋狂拉響:**污染源!污染源出現在危險半徑內!一級警戒!**
看著蘇讓那副如臨大敵、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消毒噴霧對著她本子狂噴的架勢,江曉冉忽然覺得,這物理課,好像也不是那么枯燥了。
她緩緩地、極其優雅地伸出兩根手指,捏起那幾塊碎掉的粉筆頭,輕輕丟進了自己桌角的垃圾袋里。然后,她拿起一塊普通的橡皮擦,慢條斯理地、一點一點地,擦掉了練習冊上沾染的粉塵。動作從容,像是在完成一項精密操作。
全程,她沒有看蘇讓一眼。
但當她擦完最后一點灰塵,把橡皮放回原位時,她清晰地感覺到,身邊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抗拒感,如同潮水般“唰”地一下退去了大半。攥緊的拳頭松開了,僵直的脊背也微微放松了一些。雖然蘇讓依舊目不斜視地看著黑板,臉色依舊繃著,但至少,空氣不再像剛才那樣令人窒息了。
江曉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淺、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呵。潔癖禁欲系?有意思。
看來這位同桌的“安全距離”,不僅針對人,還針對一切可能存在的“污染源”。
她拿起筆,繼續聽講。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兩張涇渭分明的課桌上,中間那道“鴻溝”似乎比剛才更清晰了一點。
而蘇讓,在確認“污染”已被清除后,終于極其緩慢、極其克制地,將身體挪回了最初的、他認為安全的坐標點。只是這一次,他身體向外傾斜的幅度,似乎比早讀時又微妙地增加了那么一兩度。
一場由粉筆灰引發的微型“生化危機”,暫時解除。
但江曉冉知道,她和這位“無菌區”同桌的邊界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