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蝕的金屬在身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零的意識像是沉在深海的鉛塊,被某種粗糙的力量硬生生拽回水面。
首先涌入感官的是氣味。不是垃圾場該有的腐銹與機油味,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鼻腔里炸開——咸腥的海風裹著潮濕的砂礫味,混雜著沙漠烈日烤灼巖石的焦糊氣息,像兩股互不相容的數據流被錯誤地壓縮進同一個內存塊。他猛地睜開眼,視網膜上還殘留著詭異的殘影:金色沙丘在視野左側翻滾,而右側卻是拍打著礁石的灰藍色海浪,兩種地貌在視線盡頭詭異地拼接,形成一道扭曲的地平線。
“……錯誤代碼734。”
陌生的低語在腦內回響,像老舊磁帶卡殼時的雜音。零撐起身,右臂的金屬關節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廉價合金表面的黑漆早已剝落,露出底下斑駁的銀色銹跡。這截機械臂從肩胛骨下方十厘米處接駁,接口處的疤痕組織泛著不健康的暗紅色,像一圈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每次活動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鈍痛。
他不記得這截手臂的來歷,就像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這片垃圾場。
這里是巢都涅奧斯的最底層,被上層居民稱為“深淵區”的地方。永恒的黃昏籠罩著一切,巨型管道如銹蝕的巨蟒在樓宇間盤繞,偶爾有淡黃色的冷凝液從接縫處滴落,在積滿油污的地面砸出漣漪。遠處劣質霓虹燈牌的光芒掙扎著穿過厚重的霧霾,在堆積如山的廢棄義體上投下破碎的光斑——那些都是被淘汰的機械臂、義眼和神經接口,斷口處的電線像壞死的神經纖維般垂落,在穿堂風里輕輕抽搐。
零扶著身旁一根銹跡斑斑的輸水管道站起來,指尖觸到鐵皮的瞬間,異變突兀地發生了。
先是溫度。刺骨的冰涼順著指尖蔓延,那不是金屬該有的溫度,而是深海的寒意。緊接著,覆蓋在管道表面的鐵銹像融化的糖霜般剝落,露出底下瑩白色的、帶著細密孔洞的質地。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孔洞里鉆出細小的、半透明的觸手,隨著某種無聲的韻律輕輕擺動。鐵銹剝落的范圍在擴大,整段管道都在發生詭異的轉化,粗糙的鐵皮化作溫潤的鈣質,接縫處甚至冒出幾簇淡粉色的珊瑚蟲,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
海風的氣息突然變得無比清晰,零甚至能“聽”到海浪拍擊礁石的轟鳴。
但這幻覺只持續了三秒。
珊瑚表面迅速浮現裂紋,瑩白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灰、剝落,重新變回那根布滿銹跡和孔洞的廢鐵管。只有指尖殘留的冰涼觸感,證明剛才的一切不是錯覺。
零低頭看向自己的機械臂。在手腕內側的接口處,一滴粘稠的液體正緩緩滲出。它不像機油那樣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色彩——像是把霓虹燈管揉碎了融化在水里,紅、藍、紫三色在液體里緩慢地流動、沉淀,折射出妖異的光澤。這滴液體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竟微微“呼吸”了一下,體積膨脹了約三分之一,又迅速收縮,像一顆微型的、跳動的心臟。
“找到了。”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突然刺破垃圾場的寂靜,驚飛了在廢棄電路板里筑巢的機械蟑螂。零猛地轉身,看到三道光柱從遠處的管道縫隙中射來,在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軌跡。光柱里浮動著塵埃與金屬碎屑,還能隱約看到某種網狀的掃描線在空氣中閃爍。
清道夫。
他們的動力裝甲在移動時幾乎不發出聲音,只有關節處偶爾泄露出的液壓聲,像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吐信。為首的那具裝甲比同伴高出近半米,右肩扛著一支造型古怪的步槍,槍管末端不是傳統的槍口,而是一個布滿傳感器的圓環——神經脈沖步槍,被它擊中的人不會流血,只會經歷長達十分鐘的神經灼燒,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脊髓里鉆動。
零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得那種掃描線,那是專門捕捉“現實扭曲”的視覺陣列——剛才珊瑚管道的異變,被他們捕捉到了。
他沒有多想,身體已經先于意識行動起來。零矮身鉆進一堆廢棄的服務器機柜,金屬外殼上的尖刺劃破了他的破舊外套,卻沒能減慢他的速度。機械臂在奔跑中微微發燙,接口處滲出的霓虹液體越來越多,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留下轉瞬即逝的熒光軌跡,幾秒鐘后就徹底蒸發,仿佛從未存在過。
“目標特征確認:Z-0號異常體,神經污染等級三級。”清道夫的通訊頻道對他開放著,或許是故意的,用冰冷的數據流來瓦解獵物的意志,“立刻停止移動,接受無害化處理。”
無害化處理。零在心里冷笑。就是被拆成零件,扔進焚化爐的委婉說法。
他猛地向左急轉,撞開一扇銹蝕的金屬門。門后的空間比想象中更大,似乎是某個廢棄工廠的車間,地面上散落著未組裝完成的機械骨骼,像一片白骨累累的戰場。頭頂的吊臂早已銹死,末端的電磁吸盤還吸附著半截斷裂的鋼筋,隨著零的闖入帶來的氣流輕輕晃動。
“左側通道封鎖。”清道夫的戰術配合精準得像機器,另一道光柱立刻封鎖了零的退路。
零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里有一道狹窄的檢修通道,足夠他這種瘦削的身形通過。他助跑幾步,機械臂猛地砸向旁邊的液壓管道——“轟”的一聲,高壓油霧噴涌而出,暫時模糊了掃描線的視野。借著這轉瞬即逝的掩護,他縱身躍起,機械臂的指尖彈出三根細如發絲的合金爪,精準地勾住檢修通道的邊緣,用力一拉,整個人像貓一樣翻了進去。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機械臂散熱風扇的低鳴。零匍匐前進,金屬碎屑扎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這截機械臂沒有痛覺傳感器,只有在接駁處才能傳遞模糊的觸感。他忽然想起剛才腦內的雜音,那個“錯誤代碼734”,這串數字像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燙在記憶深處。
通道盡頭傳來微弱的光。零小心翼翼地扒開格柵,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那是一片更加混亂的廢墟,無數廢棄的硬盤、內存條和神經接口像垃圾一樣堆積如山,形成連綿起伏的“小山”。有些設備還在茍延殘喘,屏幕閃爍著亂碼,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纏繞在設備上的光纖線纜如同蛛網,偶爾有數據殘留的光斑在其中流動,像瀕死的螢火蟲。
比特墳場。巢都底層的信息垃圾場,也是……卡戎的地盤。
零從通道里跳下,雙腳陷入柔軟的“數據堆”里,那些廢棄的存儲介質發出細碎的碎裂聲。他朝著記憶中卡戎的藏身之處走去——那是一輛被半埋在垃圾里的舊貨車,車身上布滿了手工焊接的鋼板,窗戶被改裝成了顯示屏,正滾動播放著幾十年前的全息廣告,畫面里的女明星笑容僵硬,眼神空洞,像個精致的提線木偶。
“咔噠。”
貨車的車門突然打開,一道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是個老頭,身上裹著不知多少層破舊的防水布,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纏繞著五顏六色的光纖線,有些甚至直接嵌進了他的義眼周圍。他的左眼是個廉價的機械義眼,鏡片上布滿裂紋,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右眼則是渾濁的人類眼球,此刻正警惕地盯著零。
“你帶了尾巴。”卡戎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往零身后瞥了一眼,那些光柱已經出現在比特墳場的邊緣,像搜尋獵物的狼眼,“他們的掃描陣列能穿透三層鉛板,你那點小把戲藏不了多久。”
“我需要屏蔽器。”零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
卡戎嗤笑一聲,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身后一堆亂七八糟的零件:“上個月剛給你修過神經屏蔽環,你又把它搞壞了?還是說……”他的目光落在零的機械臂上,那滴霓虹液體還在緩緩滲出,“你的‘感染’又加重了?”
感染。這是卡戎對零能力的稱呼。當零的情緒劇烈波動,或者接觸到某些特定物體時,現實會短暫地“溶解”,露出底下的“夢境本質”。就像剛才的珊瑚管道,那或許是某個被收割者殘留的、關于海洋的夢境碎片。
零沒有回答。他能感覺到機械臂內部傳來的灼熱感,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接口處的疤痕開始發癢,那些暗紅色的組織微微蠕動著,像是在與金屬義體發生某種排斥反應。
“他們來了。”卡戎突然壓低聲音,指向零身后。
三道身影已經踏入比特墳場的范圍,他們的裝甲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冷光,掃描線如同活物般在廢墟上游走。為首的重錘型清道夫舉起了神經脈沖步槍,槍管上的傳感器開始旋轉,發出高頻的嗡鳴。
零的心跳驟然加速。他下意識地握緊機械臂,就在這時,掌心的霓虹液體突然沸騰起來!它們不再是緩慢流動,而是劇烈地翻滾、濺射,在他的指縫間形成一道道細小的光流。零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涌遍全身,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廢棄硬盤堆成的小山在他眼中變成了翻滾的云海,光纖線纜化作纏繞的藤蔓,而那些閃爍的屏幕亂碼,則變成了一群群發光的、類似魚的生物,在“云海”中游弋。
這是……別人的夢境?
“集中精神!”卡戎的聲音像一盆冷水澆醒了他,“別被‘洪流’卷走!”
洪流。卡戎是這么稱呼那些被收割的夢境碎片的。它們像數據海洋里的暗流,無時無刻不在沖刷著巢都的每一個角落,只有零這樣的“異常體”才能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零猛地回過神,發現清道夫的神經脈沖已經發射!一道肉眼可見的藍色沖擊波朝著他襲來,所過之處,廢棄設備紛紛爆發出刺眼的火花,光纖線纜像被點燃的引線般迅速變黑、斷裂。
他沒有躲。
在沖擊波即將擊中他的瞬間,零將機械臂猛地向前伸出。掌心沸騰的霓虹液體驟然凝聚,化作一把半米長的光刃——刀刃邊緣流動著彩色的光暈,內部似乎有無數細小的碎片在沉浮,那是被壓縮的夢境殘響。
光刃與神經脈沖波碰撞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片詭異的寂靜。藍色的沖擊波像是撞上了無形的墻,在光刃表面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被打碎的星塵。
清道夫明顯愣了一下,似乎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走!”零抓住這個間隙,拽起卡戎沖進貨車。卡戎雖然年邁,動作卻異常敏捷,他反手按下駕駛座旁的一個按鈕,貨車的金屬外殼突然亮起無數細小的指示燈,形成一道不規則的屏蔽場——那些掃描線撞在屏蔽場上,像撞上水面的光線般發生了折射。
零癱坐在滿是油污的座椅上,大口喘著氣。機械臂上的光刃已經消失,只留下幾縷彩色的霧氣在緩緩飄散,接口處的霓虹液體也不再滲出,只是那片疤痕組織比剛才更紅了。
“你剛才用了‘原夢’。”卡戎一邊擺弄著儀表盤上的旋鈕,一邊用他那只渾濁的右眼盯著零,“那玩意兒是夢核的燃料,也是它的克星。你這胳膊……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零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落在貨車窗外,那些清道夫并沒有離開,只是在屏蔽場外圍徘徊,像一群耐心的獵手。而在更遠的地方,巢都中層的全息廣告牌正在閃爍,巨大的投影畫面上,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女人正對著鏡頭微笑,她的聲音溫柔得像夢囈:
“親愛的市民們,今晚的夢核能量收集率已達98.7%。感謝你們的貢獻,讓涅奧斯的秩序得以延續。記住,無夢的睡眠,才是最安穩的睡眠。”
那個女人,零認得。她是神織科技的首席神經架構師,瑪拉。人們私下里叫她“織夢者”。
就在這時,零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金門大橋在血色夕陽下斷裂,鋼索像神經束般抽搐,墜入下方翻滾的、由彩色數據流構成的海洋。這個畫面他已經見過無數次,每次都伴隨著劇烈的頭痛。
“她在找你。”卡戎突然開口,打斷了零的思緒,“瑪拉親自下令,要活捉Z-0號異常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零搖搖頭。
“意味著你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卡戎的聲音低沉下來,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布滿裂紋的神經接口,扔給零,“這是最新的屏蔽器,能撐到你去核心區。夢核的物理主機就在那里,金門大橋的投影下方。”
核心區。零握緊了那個冰冷的神經接口。
貨車外,清道夫的掃描線突然變得密集起來,屏蔽場的指示燈開始瘋狂閃爍,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卡戎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該死,他們啟動了高頻干擾!你得走了,從后門的隧道,一直往前,能到中層的廢棄地鐵線。”
零推開車門,機械臂的金屬關節在接觸地面時發出“咚”的一聲。他回頭看向卡戎,這個渾身纏著光纖的老頭正專注地操作著控制臺,試圖維持屏蔽場的穩定。
“為什么幫我?”零問。
卡戎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因為我見過真正的夢是什么樣子……那不是瑪拉用來燒鍋爐的燃料。”
零不再猶豫,轉身沖進貨車后面的隧道。隧道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神經冷卻劑的刺鼻氣味,墻壁上布滿了前人留下的涂鴉,大多是些意義不明的符號,偶爾能看到“還我夢境”之類的字跡,被劃得歪歪扭扭。
他奔跑著,機械臂在黑暗中微微發光,接口處的霓虹液體再次滲出,在地面上留下轉瞬即逝的軌跡。腦海里的矛盾記憶又開始翻涌——海風與沙漠,珊瑚與鐵銹,金門大橋的斷裂與織夢者的微笑。
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摧毀夢核之后會發生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
因為他是零,是系統的錯誤代碼,是這個無夢之城唯一還能夢見色彩的人。
隧道盡頭傳來微弱的光亮,那是巢都中層的霓虹。零縱身躍出洞口,落在一條狹窄的巷道里。頭頂的全息廣告正在播放瑪拉的演講,她的臉占據了大半個天空,笑容優雅而冰冷,瞳孔深處偶爾閃過一絲非人的數據流。
零握緊了手中的神經接口,轉身融入了中層永無止境的人流與霓虹之中。他知道,清道夫的追捕不會停止,織夢者的眼睛正透過無數個監控探頭注視著他。
但他不在乎。
機械臂里流淌的霓虹液態正在發燙,那是被囚禁的夢境在吶喊。而他,將成為這場吶喊的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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