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透過姜府垂花門，將青石板路映得發亮。姜瑜望著父親姜禹同鄭重的神色，手中的帕子微微攥緊——她沒想到，父親竟為了她，愿打破“父母在不分家”的祖訓，要帶著長房搬去東園別苑。

“父親，不必如此。”姜瑜輕聲道，胡漂亮從她懷里探出頭，雪白的尾巴掃過她的袖口，“我回府便是。”

姜禹同聞言，緊繃的肩膀驟然放松，青灰色官袍的褶皺也似舒展了幾分。姜溯、姜瀚、姜澄三人對視一眼，眼底滿是詫異——他們原以為姜瑜會借機拿捏，卻沒想到她竟如此干脆地松了口。

姜溯撓了撓頭，寶藍色直裰的領口微微歪斜：“早這樣不就好了，非要鬧得大家都不自在。”話雖直白，卻沒了往日的敵意。

姜瑜沒接話，只是抱著胡漂亮往里走。穿過栽滿芭蕉的天井，就見姜玨站在稚子閣前，月白錦袍的袖口繡著暗紋竹枝，見她回來，眼底瞬間漾開笑意：“瑜兒，歡迎回家。”

路雪溪從回廊那頭走來，素白的褙子上繡著纏枝蓮，手中捧著盞熱茶：“瑜妹妹可算回來了，今晚的歡迎宴，各家的帖子都已發出去，若是你不在，可就失禮了。”她語氣溫柔，眼底卻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姜瑜抬眸，目光清亮：“晚宴不過是形式，我是姜家長房嫡女，豈會因一場宴席便被人輕視？”她轉向姜玨，嘴角微勾，“大哥，你說對嗎？”

姜玨笑著點頭，指尖輕輕拂過腰間的玉佩——那是姜瑜送他的護身符：“自然。我姜家的嫡女，何須靠宴席證明身份。”

路雪溪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手中的茶盞微微晃動，熱水濺出幾滴，落在素白的褙子上，留下淺淺的印子。她連忙低頭擦拭，掩去眼底的慌亂：“是我失言了。”

不遠處，姜瀅躲在姚氏身后，水紅色襦裙的裙擺掃過廊柱，小聲嘟囔：“她是嫡女，我也是姜家小姐呀……”姚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對著姜瑜歉意地笑了笑，拉著女兒匆匆離開。

稚子閣內，丫鬟們早已備好各式衣物。姜禹心從云錦閣送來的三套襦裙整齊地疊在拔步床上，一套是石榴紅的蹙金繡襦裙，一套是月白的素紗羅裙，最中間那套，竟是件玄色蹙銀繡的曲裾深衣——領口、袖口皆用銀線繡著纏枝蓮紋，裙擺處綴著細碎的珍珠，走動時會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小姐，試試這套吧。”貼身丫鬟春桃拿起玄色深衣，眼底滿是贊嘆，“這是云錦閣最新的樣式，全汴京也找不出第二件。”

姜瑜點頭，在丫鬟的伺候下換上深衣。玄色的布料襯得她肌膚愈發雪白，銀線繡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將她纖細的腰肢、優美的脖頸勾勒得愈發精致。春桃為她綰了個飛天髻，插了支赤金點翠步搖，又在她眉間輕點了顆朱砂痣——那是姜家嫡女的標志。

“小姐，您瞧瞧。”春桃遞過一面菱花鏡。鏡中的少女眉眼清亮，玄色深衣襯得她氣質清冷又華貴，眉間的朱砂痣更添了幾分靈動。

姜瑜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在姜承宗家時，柳氏總讓她穿洗得發白的舊衣。那時她從未想過，自己也能有這般耀眼的模樣。

晚宴設在姜府的攬月軒，檐下懸著數十盞羊角宮燈，將整個庭院照得如同白晝。賓客們身著各式錦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空氣中彌漫著酒香與花香。

“聽說姜家找回了失散十八年的嫡女，今日便是為她舉辦的歡迎宴。”

“不知這位嫡女容貌如何，性子怎樣？”

“姜家老太爺和家主都如此重視，想來定是個出色的姑娘。”

議論聲中，姜禹同攜著姜瑜走進庭院。眾人的目光瞬間匯聚過來，原本嘈雜的庭院竟似安靜了幾分。

“那便是姜家嫡女？”

“這身玄色蹙銀繡深衣，可是云錦閣的珍品！”

“眉間那顆朱砂痣，果然是姜家嫡脈的標志！”

贊嘆聲此起彼伏，姜溯幾人站在一旁，看著被眾人矚目的姜瑜，忽然覺得——或許，這個堂姐回家，也不是什么壞事。

姜鴻禎坐在主位上，捻著胡須，望著孫女挺拔的身影，眼底滿是欣慰。姜玨走到姜瑜身邊，輕聲道：“別怕，有大哥在。”

姜瑜點頭，目光掃過人群，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褚玄胤身著玄色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正站在廊柱旁，目光溫和地望著她。見她看來，褚玄胤微微頷首，指尖輕輕按了按腰間的錦囊——那里面裝著她送的平安符。

胡漂亮從姜瑜懷里跳下來，雪白的身影穿過人群，徑直跑到褚玄胤腳邊，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靴子。褚玄胤彎腰將它抱起，眼底泛起絲笑意：“倒是個機靈的小家伙。”

姜瑜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她知道，從今日起，她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而是姜家真正的嫡女，有家人護著，有兄長疼著，往后的日子，定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冰冷。

晚宴的樂聲響起，姜禹同牽著姜瑜的手，走向主位。燈光下，玄色深衣上的銀線繡紋愈發耀眼，映著她眼底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