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醫(yī)療室內，蘇凝注視著顯示屏上的數據曲線。三周過去了，陳星左胸口的晶體覆蓋率又下降了3.2%。微小的進步，但足以讓她握緊拳頭無聲慶祝。

“今天感覺如何？“她轉向醫(yī)療艙中的陳星。

陽光透過特種玻璃灑在他身上，晶體部分折射出細碎的彩虹。與剛回來時相比，他的狀況確實改善了許多——面部晶體已基本消退，只留下左眼周圍一圈淡藍色紋路；左臂仍是半透明晶體狀態(tài)，但活動范圍擴大了15度。

“比昨天好。“陳星嘗試彎曲左臂肘關節(jié)，晶體表面泛起漣漪般的微光，“陳琳說再有兩周，我就能重新使用量子模擬器了。“

蘇凝將營養(yǎng)劑遞給他。陳星接過時，右手背上的晶體紋路突然閃爍，營養(yǎng)劑瓶表面立刻結出一層薄霜。他皺眉，集中注意力，紋路逐漸暗淡。

“又失控了？“蘇凝輕聲問。

“只是暫時的。“陳星放下瓶子，晶體左眼轉向窗外，“賽琳娜今天會來。“

蘇凝點點頭。自從納米機器人事件后，虛空族公主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她不僅提供了第七血脈的基因穩(wěn)定技術，還同意與人類共享部分遠古知識庫——以陳星為媒介。

“軍事委員會下午要聽你的報告。“蘇凝調出全息日程表，“趙將軍堅持要你親自出席，而不是投影。“

陳星嘴角微揚：“他想確認我還是不是人類。“

“你當然是。“蘇凝下意識伸手想觸碰他的晶體左臂，又在最后一刻停住，“...疼嗎？“

“不像以前那么疼了。“陳星主動將左臂移近她的手，“你可以碰它。現在穩(wěn)定多了。“

蘇凝的指尖輕輕觸碰晶體表面。出乎意料，觸感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堅硬，而帶著微妙的彈性，像凝固的蜂蜜。當她的手指劃過時，晶體內部有細小的光點跟隨移動。

“它在...回應你。“陳星的聲音帶著驚奇，“以前從沒這樣過。“

醫(yī)療室門滑開，賽琳娜步入室內。與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狀態(tài)相比，她恢復了往日的威嚴——金色紋路重新明亮，只是胸前仍有一塊暗色疤痕，是納米機器人留下的痕跡。凱爾跟在她身后，這位混血戰(zhàn)士的皮膚紫色調更深了，眼睛卻比以往更有神采。

“看來恢復得不錯，紐帶者。“賽琳娜用虛空族禮儀向陳星致意，然后轉向蘇凝，“你的基因確實如預言所說，是完美的穩(wěn)定劑。“

“預言？“蘇凝敏銳地抓住這個詞。

賽琳娜與凱爾交換了一個眼神：“第七血脈的古老文獻提到過——'當晶體與血肉之橋找到命定之錨，分裂將開始愈合'。陳琳博士和我...一直認為這指的是基因互補。“

陳星突然坐直身體，晶體左眼亮度驟增：“守望者又有動靜了。“

全息投影自動激活，顯示深空監(jiān)測站傳來的畫面——柯伊伯帶外圍，三個巨型結構體正從冰塵云中浮現，形狀如同被扭曲的六棱柱，表面覆蓋著不斷變化的幾何圖案。

“比昨天近了0.3天文單位。“凱爾調出數據，“它們在加速。“

賽琳娜的金色紋路不安地閃爍：“守護者艦隊正在撤退...看這里。“她放大圖像邊緣，數十艘銀色戰(zhàn)艦正以反常路線撤離太陽系，“他們在害怕。“

“我們應該更害怕。“陳星嘗試站起來，晶體左腿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他咬牙忍住，“守望者創(chuàng)造了守護者，而守護者已經足夠危險。“

蘇凝扶住他：“你需要更多時間恢復。“

“我們沒有時間了。“陳星指向投影，“這些結構體不是飛船，是某種...意識容器。根據陳琳破解的守護者數據庫，每個都裝有百萬級意識體。“

這個數字讓房間陷入寂靜。賽琳娜首先打破沉默：“軍事委員會必須知道這些。陳星，你能參加今天的會議嗎？“

“必須參加。“陳星看向自己的晶體手臂，“但我需要先解決一個小問題。“

他按下醫(yī)療艙控制板，一組機械臂伸出，開始在他左臂表面噴涂某種銀色物質。接觸瞬間，晶體轉為不透明的金屬質感。

“臨時偽裝。“陳星活動了一下被覆蓋的左臂，“足夠維持幾小時的人類外觀。“

蘇凝注意到他說話時右手指尖微微顫抖——掩蓋晶體顯然消耗能量。她想反對，但陳星的眼神讓她沉默。有些事情，值得他承受痛苦。

三小時后，聯合國特別軍事委員會會議廳。

陳星走進會場時，低聲交談立刻停止。兩百多名各國代表和軍方高層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確切地說，是他看似正常的左臂。只有最靠近的人能看出那層銀色涂層下偶爾閃過的藍光。

“陳星少校。“趙將軍從主席臺起身，語氣謹慎，“很高興看到你...恢復得不錯。“

陳星向委員會行禮，動作標準得不像一個部分晶體化的人：“感謝關心，將軍。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展示健康狀況。“

他走向全息演示區(qū)，銀色左臂在控制板上快速操作。當柯伊伯帶的監(jiān)控畫面展開時，會場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就是我們面臨的真正威脅。“陳星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守護者只是仆從，而這些...是他們的創(chuàng)造者。根據解密資料，他們自稱為守望者，是遠古時期離開太陽系的純能量文明。“

一名俄羅斯代表舉手：“他們?yōu)槭裁船F在回來？“

“為了回收。“陳星調出另一組圖像——黑塔內部的原始晶體特寫，“所有虛空族和守護者的技術都源自這類晶體，而它們實際上是...守望者意識的碎片。現在他們想要收回這些能量。“

“這說不通。“美國國防部長皺眉，“如果這些晶體是他們的一部分，為什么十萬年來都不來取？“

陳星的銀色左臂突然閃爍，他迅速握拳穩(wěn)定：“因為量子鎖。直到最近，人類和虛空族的基因交流才達到解鎖閾值。我和量子共鳴裝置...無意中完成了最后一步。“

會場騷動起來。趙將軍敲槌維持秩序：“你是說，我們和虛空族的接觸引來了這些守望者？“

“不完全是。“陳星搖頭，“接觸是必然的，只是時間問題。真正關鍵的是——“他停頓了一下，左臂涂層開始局部剝落，露出下面的藍金色晶體，“我這樣的混血存在證明了兩族可以和平融合。而守望者的教義認為，這種融合是對他們'純凈'理念的褻瀆。“

一位年長的科學家突然站起來：“少校，你提到這些守望者是純能量生命體。那么他們如何與物質世界互動？“

“問得好，博士。“陳星調出新圖像——月球背面某個環(huán)形山的掃描圖，“我們相信他們需要物質載體。三天前，月球軌道器發(fā)現了這個。“

圖像放大，顯示出環(huán)形山底部近乎完美的幾何結構——一個直徑兩公里的六邊形平臺，表面刻有與守望者結構體相似的圖案。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陳星說，“而且根據同位素測定，它至少有十萬年歷史。“

趙將軍與其他委員快速交換眼神：“你建議怎么做？“

“組建聯合科考隊。“陳星的目光掃過全場，“人類和虛空族共同前往調查。如果那里確實是守望者的前哨站，我們或許能找到對抗他們的方法。“

“太冒險了。“安全顧問反對，“如果那是個陷阱呢？“

“正因如此才需要我去。“陳星的銀色涂層突然大面積剝落，藍金色光芒灑滿半個會議廳，他不再嘗試掩飾，“守望者技術基于晶體能量，而我現在...某種程度上說，能理解他們的運作方式。“

會場鴉雀無聲。蘇凝從旁聽席站起：“我支持這個計劃。但科考隊需要嚴格防護措施。“

“當然。“陳星向她點頭，“賽琳娜公主已經同意提供虛空族的量子屏蔽技術。另外...“他看向趙將軍，“我請求讓馬克斯上尉帶隊安保。他在對抗守護者方面有豐富經驗。“

辯論持續(xù)了兩小時，但最終委員會批準了行動。當陳星走出會議廳時，銀色涂層已經完全脫落，晶體左臂暴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你隱瞞了什么。“蘇凝在走廊低聲說，“關于月球結構的真實情況。“

陳星的人類右眼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知道？“

“你提到它時，左臂的發(fā)光頻率提高了12%。“蘇凝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記錄了所有你的生理參數，記得嗎？“

陳星微微一笑：“那里不止一個結構。探測器還發(fā)現了一個地下空洞...里面有能量讀數，與黑塔的原始晶體幾乎相同。“

蘇凝瞪大眼睛：“另一個晶體？“

“更大，更完整。“陳星的聲音變得極輕，“而且...它在呼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