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血污浸透了李覓后背的破爛衣物，那粘膩的觸感如同毒蛇纏繞。滅世級警報的凄厲嘶鳴還在鐵穹的金屬骨骼間瘋狂震蕩，幾乎要將耳膜撕裂。凝固似血的猩紅光束死死釘在他身上，將他枯槁的雙手、灰敗的皮膚、刺眼的白發，連同身下那片由陶罐哭聲制造的煉獄，一同暴露在這絕對死亡聚焦之下。
“目標個體：李覓！執行清除協議：立即！重復，立即清除！”
冰冷機械的宣告聲，如同最后的審判錘，重重砸在心頭。荒謬感混雜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虛弱，幾乎將他吞噬。他凈化了污染，阻止了陶罐繼續殺戮，救下了瀕死的艾莉絲，結果卻成了官方認證的“滅世級污染源”？這他媽什么該死的世界邏輯！
引擎的咆哮聲如同地獄惡犬的狂吠，以恐怖的速度從多個方向逼近！那不是普通的巡邏車引擎，是統御局精銳“清道夫”部隊專屬的、帶著源質能量嗡鳴的渦輪引擎！李覓甚至能感覺到地面在輕微震動，空氣被高速撕裂的尖嘯刺痛著皮膚。
逃！必須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沖擊。他用盡殘存的力氣，試圖撐起如同灌鉛般沉重的身體。枯槁的手指按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傳來鉆心的疼痛，開裂的傷口再次滲出血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帶著血腥味，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卻又顯得那么無力，仿佛隨時會在他這副被過度抽干生命力的軀殼里停擺。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帶出更多帶著泡沫的血沫。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視野邊緣的黑暗在侵蝕。不行！不能倒在這里！
就在他瀕臨絕望之際，一只冰冷顫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是艾莉絲！
女孩已經從瀕死的崩潰邊緣緩過一口氣，雖然臉色依舊慘白如紙，口鼻殘留著血痕，耳垂處還帶著未完全剝落的灰白晶體痕跡，但那雙眼睛已經重新聚焦，里面盛滿了極致的恐懼，也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清明和對他的…擔憂？
“快…快走！”艾莉絲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破舊的風箱。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身體卻同樣虛弱不堪。陶罐的精神污染和畸變反噬對她造成的傷害同樣巨大。
李覓看著她眼中那抹純粹的擔憂，心中某個角落被觸動了一下。他猛地一咬牙，不顧雙臂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強行拽起艾莉絲，將她半拖半抱地拉向最近的、一堆由廢棄污水管道堆成的掩體。
轟！轟！
幾乎是他們進入掩體后方的瞬間，數道刺目的藍白色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劈在他們剛才躺倒的位置！堅硬的特殊混凝土地面被瞬間熔蝕出焦黑的坑洞，邊緣還閃爍著不穩定的電弧，發出滋滋的聲響。高溫灼燒的空氣帶著一股臭氧和源質電離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李覓將艾莉絲護在身后，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金屬管道，大口喘息。冷汗混合著血污，從他額角滑落。剛才那一瞬間，死亡是如此之近！這就是統御局“清道夫”的威力？對付一個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連站都站不穩的人，直接動用了源質能量武器？清除協議…滅世級…他們是真的要將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不留任何余地！
刺眼的探照燈光束如同巨大的白色利劍，在掩體周圍瘋狂掃射，將扭曲的尸體、散落的零件和凝固的血跡照得纖毫畢現。沉重的金屬靴踩踏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能量武器充能時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嗡鳴。
“目標確認！代號‘歸零’！污染等級：滅世！威脅度：最高！清除小組已就位，封鎖C-7區所有出口！”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穿透了警報的余音。
李覓的心臟沉到了谷底。封鎖？他們被徹底困死在這片廢棄廣場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枯樹皮般的手，感受著體內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生命力。凈化陶罐的代價太大了，他現在連集中精神都困難，更別說再次使用那種抽干生命的凈化能力去對抗全副武裝的統御局精銳。
絕望如同潮水，將他淹沒。難道剛剛穿越不久，就要死在這個荒謬又殘酷（SB）的世界？死在…自己試圖救人之后？
“發現共生體！一名女性塵染者！疑似受‘歸零效應’影響！評估威脅…低！建議：清除或收容隔離！”另一個聲音響起，顯然是指艾莉絲。
怎么辦？硬拼是死路一條。投降？滅世級的通緝，等待他的只可能是實驗室的解剖臺或者更徹底的“清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從李覓和艾莉絲頭頂上方傳來：
“嘖，小子，動靜鬧得挺大啊？滅世級…老疤我這輩子頭回見。”
李覓猛地抬頭！只見在他們藏身的巨大廢棄管道上方，一個身影如同壁虎般緊貼著管壁的陰影處。是腐鼠巷的“活化石”，老疤！
老頭那條結晶化的瘸腿以一種奇異的角度卡在管道的鉚釘縫隙里，支撐著他干瘦的身體。他渾濁的眼睛此刻閃爍著一種與平日麻木截然不同的神色，正透過管道縫隙，冷冷地掃視著下方步步緊逼的“清道夫”部隊。他的臉上沒有多少恐懼，反而帶著一種…看戲般的嘲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疤…疤爺？”李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麻木等死的老頭，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別廢話！”老疤的聲音又快又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看到你左邊十米外，那堆標著‘三號閥門組’的廢鐵了嗎？底下有個檢修井蓋！銹死了，但沒焊死！用你那‘小把戲’弄開它！下面通舊污水管網！快！”
檢修井？污水管網？李覓心頭猛地一跳！這是唯一的生路！
“他們…”李覓看向掩體外，燈光和人影已經非常近了。
“我引開他們幾秒鐘！記住，下去后往有水流聲的方向跑！別回頭！”老疤語速飛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算你欠老子一條命！以后得還！現在，動手！”
話音剛落，老疤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銹跡斑斑的金屬圓球，狠狠朝“清道夫”部隊側后方的陰影處扔去！同時，他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一拍自己那條結晶化的瘸腿！
嗡！
結晶化的腿驟然爆發出刺眼卻不穩定的灰白色光芒！一股混亂的、帶著強烈污染氣息的源質波動猛地擴散開來！
“敵襲！后方！污染源反應！蝕骨境強度！”下方的“清道夫”部隊瞬間被吸引，探照燈和武器口齊刷刷轉向老疤制造混亂的方向！能量束再次激射而出，轟擊在陰影處的金屬堆上，爆發出刺目的火花和巨響！
就是現在！
李覓眼中爆發出求生的欲望！他猛地抓住艾莉絲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如同離弦之箭般從掩體后沖出，撲向那堆標著“三號閥門組”的廢棄金屬！
十米的距離，在死亡的威脅下仿佛被無限縮短。沉重的腳步聲、武器的嗡鳴、爆炸的巨響在身后交織成死亡的樂章。李覓甚至能感覺到灼熱的能量束擦著他飛揚的白發掠過！
撲到那堆廢鐵前！果然，一個布滿銹跡和污泥的圓形井蓋嵌在地上。李覓毫不猶豫，將那雙枯槁、布滿裂痕、還在滲血的手狠狠按在冰冷的井蓋邊緣！
嗡——！
這一次，不再是凈化污穢的抽離感，而是一種…湮滅！他集中所有的意志，不再是抽走污染，而是命令接觸點的一切結構…崩解！
生命虹吸的代價瞬間加劇！他感覺自己的雙手仿佛被丟進了熔爐，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皮膚上的裂痕肉眼可見地加深、蔓延！更多的鮮血涌出，滴落在銹蝕的井蓋上。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灰白干枯，臉頰的皮膚也失去了最后一點彈性，深陷下去。
咔嚓！滋啦——！
堅固的金屬井蓋邊緣，那厚厚的銹層和部分金屬結構，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抹去，化為極其細微的塵埃！一個勉強能容一人通過的缺口被強行“湮滅”出來！露出了下面深不見底的黑暗和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走！”李覓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一把將驚魂未定的艾莉絲推向那個散發著惡臭的洞口！
艾莉絲沒有任何猶豫，閉著眼就跳了下去！
噗通！下面傳來重物落水和女孩壓抑的痛哼聲。
李覓緊隨其后，在跳下去的前一刻，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老疤所在的那段管道，已經被數道能量束轟得扭曲變形，冒著青煙。老疤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不知是成功遁走，還是…李覓不敢想下去。而在更遠一些的混亂邊緣，他瞥見了一個穿著與普通“清道夫”截然不同制服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站姿筆挺如標槍，并未參與攻擊，只是冷漠地注視著這片混亂，臉上覆蓋著半張冰冷的金屬面具，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雙毫無波瀾的眼睛。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即使隔著這么遠，也讓李覓感到一陣心悸。
沒有時間了！李覓縱身躍入黑暗！
冰冷粘稠又散發著惡臭的污水瞬間將他吞沒！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污穢感包裹全身。他重重地砸在及膝深的污水中，濺起惡臭的水花。上方，井蓋缺口透下的紅光中，傳來“清道夫”憤怒的吼聲和武器指向洞口的聲音！
“目標逃入地下管網！請求支援！封鎖所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