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皇殿時，陽光已驅散了薄霧。

裴風站在臺階上回望，殿門緊閉，像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比比東指尖的微涼，以及那縷精神力帶來的奇異暖意。

“宮婉妹妹！”

熟悉的聲音從回廊那頭傳來。千仞雪提著個食盒跑過來，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像鍍了層光：“我猜你這個時候會出來，特意給你帶了熱粥。”

食盒打開，白瓷碗里飄著甜香，是蓮子百合粥，溫溫的，剛好熨帖著胃。

“光翎爺爺說你今天來見教皇，她沒為難你吧？”千仞雪眨著眼睛，眼里滿是擔憂，“我娘……教皇陛下對誰都很嚴格?！?

她早在一周前，就知曉裴風要被自己的母親教導。

雙生武魂，除了她，也沒人能夠教導。

裴風舀了一勺粥，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心里的緊繃感散了大半。

他忽然意識到，千仞雪喊“我娘”時，語氣里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疏離。

“沒有，教皇冕下教了我很多修煉的法子。”他笑了笑，露出梨渦，“比光翎前輩講的清楚多了。”

千仞雪聽到這話，眼睛彎成了月牙：“那太好了！”

她說著，忽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宮婉妹妹，你可別學那些人，總把她當洪水猛獸，她只是……不怎么會笑罷了?！?

裴風舀粥的手頓了頓。

他想起方才比比東指尖的微涼，想起她紫眸里一閃而過的脆弱，忽然覺得千仞雪這話，或許藏著幾分外人不懂的真相。

“我知道了?！彼p聲應道，將最后一勺粥送進嘴里。

接下來的幾日，裴風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了修煉上。

凈世蓮的瑩白魂力與時空麒麟的星芒魂力，像是兩個鬧別扭的孩童，總在經脈里互相牽扯。

他按照比比東說的，試著放下壓制的念頭，用凈世蓮的溫潤去包裹時空麒麟的熾烈。

起初總是失敗。時空麒麟的魂力帶著股蠻勁，稍不留意就會沖破凈世蓮的籠罩，在經脈里橫沖直撞，疼得他額頭冒汗。

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比比東點在他眉心的那縷精神力，想起那種清晰的指引感。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一點點尋找兩武魂的共頻。

第五日清晨，當第一縷天光落在窗欞上時，裴風忽然感覺到體內的兩股魂力輕輕一顫。

凈世蓮的花瓣虛影展開，瑩白光芒里，竟纏繞上了絲絲縷縷的星芒，而時空麒麟的虛影在他身后浮現，原本躁動的星芒魂力，竟溫順了許多，隨著凈世蓮的節奏緩緩流轉。

“成了！”他猛地睜開眼，眼底閃過欣喜。

雖然只能維持短短三分鐘，卻已是巨大的突破。

廊下傳來輕響，千仞雪抱著個布偶走過來，見他站在院中，不由笑道：“看你眉飛色舞的，是不是修煉有進展了？”

那布偶是只絨毛雪白的小獸，模樣像極了縮小版的時空麒麟，只是沒有星芒紋路。

“你做的？”裴風有些驚訝。

“嗯吶，”千仞雪把布偶塞進他手里，“上次聽你說時空麒麟是你的武魂，就想著做個樣子給你解悶，斗羅殿的日子多枯燥，有個玩意兒陪著也好?！?

布偶的絨毛帶著陽光的暖意，裴風捏著它的耳朵，心里忽然軟得一塌糊涂。

在這處處透著算計的武魂殿，千仞雪的直率與熱忱，像束干凈的光，總能輕易驅散他心頭的陰霾。

“謝謝?！彼J真地道謝，把布偶小心地揣進懷里。

千仞雪被他嚴肅的樣子逗笑了：“跟我客氣什么，對了，明天又要去見教皇了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裴風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他不想讓千仞雪夾在他和比比東之間，那位教皇冕下的心思太深，他怕千仞雪的直率會吃虧。

第二日，裴風再次站在教皇殿外時，心里少了幾分緊張，多了幾分期待。

推開簾幕，比比東依舊坐在案后，只是今天案上沒有古籍，放著兩株魂獸內丹，一株泛著幽藍，一株燃著赤紅。

“試過同時催動兩武魂了？”她抬眸，紫眸里沒什么情緒。

“是，能維持三分鐘?！迸犸L如實回答。

比比東指尖一點，那株幽藍內丹飄到他面前：“注入時空麒麟的魂力。”

裴風依言照做，星芒魂力涌入內丹，幽藍光芒驟然暴漲，竟在半空凝結出一道微型的時空裂隙，帶著刺骨的寒意。

“控制力見長。”比比東淡淡道，又指向那赤紅內丹，“用凈世蓮包裹它。”

瑩白蓮花虛影展開，將赤紅內丹攏在其中，這次紫魂力沒有出現，可赤紅內丹里的狂暴氣息卻在沖撞著凈世蓮的屏障。

裴風凝神引導，凈世蓮的光芒忽明忽暗，足足僵持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徹底將那股狂暴氣息撫平。

他收了武魂，額上已沁出薄汗。

比比東卻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指尖輕輕落在他的手腕上。

微涼的觸感傳來，裴風渾身一僵，卻聽她低聲道：“經脈比上次寬韌了些，看來你沒偷懶。”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不像殿里常年燃著的檀香，倒像極寒之地的雪蓮，清冽又孤高。

“雙生武魂的優勢，在于能同時吸收不同屬性的魂環。”比比東收回手，轉身望向窗外，“但也意味著，你要承受雙倍的痛苦。”

裴風沉默著，他懂這話的意思，每一次吸收魂環，都是與魂獸力量的博弈，雙生武魂，便是兩場同時進行的博弈。

聊了沒多久，裴風離開了教皇殿。

走出教皇殿，陽光正好。

裴風摸了摸懷里的小獸布偶，忽然覺得，比比東那句若是想要，可以住在教皇殿。

住在教皇殿，可就回不去斗羅殿了。

“宮婉妹妹，你終于出來了?！鼻ж鹧┬∨芰诉^來，拉著手腕快速返回斗羅殿，不給裴風說話的機會。

只是他沒看到，教皇殿的窗后，比比東望著他與千仞雪并肩遠去的背影，紫眸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指尖的墨蘭葉片，又一次輕輕蜷縮起來。

“凈世蓮……時空麒麟……”她低聲呢喃，語氣里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悵惘，“希望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