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的在白云化肥廠門口停下。

秦樂掏出一塊錢遞給司機。

“不用找了，多的兩毛請師傅您喝杯茶。”

隨即他馬不停蹄地朝著一車間沖去。

……

此時，這一天的生產工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最后一批冷卻后的過磷酸鈣料漿，已經被送往了隔壁的熟化車間。

二樓監控室里，聶建國正盯著X86電腦屏幕上的linux系統界面。

對所有設備參數做完最后的檢查與調整，他便準備指揮工人們收工了。

這個時候，車間大門突然被推開，聶建國的神經條件反射般地緊繃了一下，隨即朝著樓下望去。

車間里的一部分工人，也是被鐵門打開時的巨大動靜所吸引，紛紛朝那邊注視。

只見落日余暉中，車間的大門敞開一條縫。

一位穿著白色風衣的男人，站在光線之中，夕陽在他身后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現在先不要停工！”

秦樂手里拿著個擴音喇叭，朝著車間內大喊。

“我廠今日接到了一個大訂單！”

“所有今晚自愿留下來加班的人，可以按照正常工作日折算時薪的兩倍領加班工資！”

連同聶建國在內的所有工人，都是紛紛停了下來。

眾人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便立刻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什么？”

“廠長，真的嗎，咱們廠接到大客戶了？”

“乖乖，加班，這個詞我都多少年沒聽到過了？”

“他奶奶的，咱白云化肥廠的工人還有機會加班了，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加！必須加！今晚這個班我加定了！”

“就是就是，今天就算媳婦來捉俺回去睡覺都不管了，今晚就在廠里睡！”

“哈哈哈哈哈……”

車間里，一群工人哄堂大笑，歡呼雀躍。

聽到“加班”這個讓現代人頭痛的詞語，他們竟是比過年還要開心。

一名上了年紀的工人，甚至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樂：“廠長，我剛才沒聽錯吧，加班可以領兩倍工資？”

兩倍的工資！

他這話提醒了旁邊的工友——

對呀，以前加夜班都是按照半天的工錢領工資，這新來的秦廠長怎么這么大方，直接翻了幾倍？

于是不等秦樂回答，就有人連忙又問：“廠長，您說的加班，該不會是干通宵的那種吧，要加到明天早上？”

這年輕人覺得，得是通宵的那種加班，領兩倍工資才算合理。

其實這個時候，即便秦樂回答“是”，這些工人也會非常開心。

畢竟加通宵的話，那可就是差不多三天的工資呢，約合三十塊左右。

一毛一個的饅頭夠買三百個，豬肉也能買十幾斤！

不過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秦廠長笑著反問那年輕工人，說：

“干通宵？那明天怎么辦，你把周公請出來干活啊？”

工人們一聽，忍不住再次大笑。

那個提問的年輕人撓了撓頭，有些尷尬。

“也是，今天通宵明天就沒人干活了，除非是趕急單沒辦法的情況……”

他笑著給自己打圓場，心里卻反而因為秦樂的玩笑而有些高興。

看來不用加通宵的班就能拿到兩倍工資，這可太棒了！

但他不知道，其實秦廠長也是無奈。

秦樂又何嘗不想讓工人們通宵加班？

這樣一來，工人們多掙了錢很開心，而他作為“大資本家”，也可以坐享他們勞動所創造的更多剩余價值……即便通宵加班他就得付給工人們更多的工資。

然而這段時間，雖然人事處的謝主任，已經招了不少新的工人來補充隊伍。

但目前廠里的工人數量，還不足以支撐整條磷肥生產線二十四小時連軸轉。

更不要說，之后還要抽出一部分人力，去恢復二車間鉀肥的生產線。

到時候人更不夠用了。

可見田立龍那一百五十噸化肥的大訂單，給整個白云化肥廠帶來了銷量保障的同時，也帶來了非常巨大的挑戰。

這種大單子，真不是那么好吃下來的。

所以秦樂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人手問題了。

他把聶建國叫下來，簡短交代了幾句，著重強調了一番夜間安全生產的重要性，然后就離開一車間，去辦公室找人事部謝主任。

……

謝主任名叫謝淑云，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干女人。

她瘦高個子，平時喜歡穿女式的中山裝上班，所以總是能給人一種革命時期女地下黨員的感覺。

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謝淑云忽然見有人從辦公室門口急匆匆走來，她連忙站了起來。

“喲，秦廠長，您慢點兒！”

“什么事這么急呀，看您這風風火火的樣子。”

秦樂沒有寒暄，直入主題：“謝姨，還真是急事兒！”

秦樂把一百五十噸化肥訂單，以及目前工人緊缺的情況，給謝淑云說了一遍，催她趕緊加大力度招收工人。

謝淑云瞪圓了眼睛：“啥，一百五十噸化肥？還是氮磷鉀各五十噸（尿素=氮），而且還得十天以后交貨！”

“小秦，我就是有八張嘴十六條腿，也不可能馬上給你招來那么多工人來干活啊！”

按照秦樂告訴謝淑云的估算，光是一條磷肥生產線，一天三班倒，那也得至少六十名工人才能運轉得起來。

謝淑云心里盤算，就算降低到一天兩班倒，那也是四十名工人。

這還只是磷肥一條產線。

但老板說的訂單，那可是要求氮磷鉀三種化肥，每樣都得五十噸。

也就是說，即便恢復鉀肥生產線一切順利，同時新的尿素生產線也能在最短時間內完工，那么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也至少要一百二十名工人，才有可能同時實現三條生產線的生產目標。

可是現在，一車間原本留在化肥廠的人，以及她這幾天新招進來的人，加起來也才二十幾個。

目前人力嚴重不足！

更不要說化肥廠的工作，還不是誰都能干得下來的。

因為這些工作不僅非常辛苦，而且干活的人還必須得有責任心，同時對性格也有一定的要求。

所以，謝淑云還不能隨便招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謝淑云使勁搖頭。

“咱們化肥廠的工作，又不是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就能干，小秦你得給我點時間慢慢發展人才隊伍。”

秦樂心中叫苦——

還慢慢發展人才隊伍？我哪有那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