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父母是父母嗎】

“別人是舊瓶裝新酒；我和你父親卻把老靈魂安放在最完美的身體里！”母親神色自豪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又提出了最完美的基因集......此生已完滿！”

話音剛落，她就掙脫了我的手動挽留，轉身上車并毫不猶豫的離去。

如果那天我能留住父母……

如果我能跟他們一起走……

沒有如果了。

也沒能跟隨！

母親上車的剎那，我突然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連眼神都轉不動分毫。

眼睜睜看著父母離開......

心像被撕開一道大口子，疼得撕心裂肺！但喉嚨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載著父母的車漸漸消失在視野里，在我焦灼、憤怒、依戀、還有滿溢的無能與無奈......的目光中隱去。

直到車影徹底不見，我才終于能活動。

可我仍在原地站了很久。

離別從不是輕松的事，卻原來可以這么輕易！

弟弟秦冬秋那樣，父母也是那樣，輕易地離開，輕易地走遠。

我是在做一場噩夢嗎？

如果不是，那眼下這一切又算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大塊。最后，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虛脫般退進屋里。

母親刻意清理過的房子，此刻清光明亮！周遭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我癱坐在地上，一時分不清過去的日子是夢，還是眼前的靜寂是幻覺。

除了傷心與生氣，我心里翻涌著的、是巨大的壓跨一切的恐懼！

——生活原來會毫無征兆的失去！

稍稍緩過勁后，我給秦冬秋發了條信息：“父母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你還好嗎？”

不出所料，沒有回復。

我很不快樂，卻又奇異地沒了悲意。親情空缺了，也把情緒一并抽離。

我一個人生活、作為高三學生；我把大部分時間都撲在學習上，高考的忙亂反倒成了屏障，把那些洶涌的情緒暫時擋在了外面。

從文化課躺平的藝術生到決定考醫學院，是得從學渣升級學霸的巨大跨越！

我必須拼盡全力。

努力倒沒有白費，連我自己都意外、但學習竟變得從未如此順利！

全力以赴之下，我慢慢跟上了文理班同學的腳步，后來追平、甚至超越了他們……

或許是人生這個大課題太過沉重，反倒讓眼前的每一道難題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假期回家，推門仍是空無一人！

莫名的念頭驅使著我去了殯儀館；人離開后，最終總要殯儀館走不遭，不是嗎。

我想遇見；又害怕遇見......

我像個幽魂似的在殯儀館里轉悠、尋覓、有時回應、偶爾搭話……

話說，父母沒留下多少積蓄；當然，除了現金我也沒一一細查。

我就把能找到的現錢一分為二，一半存進秦冬秋的賬戶，另一半、我以最低的生活成本撐到了高考結束。

高考終于落幕，秦冬秋依舊杳無音訊，而父母更是徹底消失了......

直到這時我才驚覺，我們一家四口，竟沒有任何來往的親朋戚友！父母兩個大活人不見了，鄰居毫無察覺！而民政和警方都沒來問詢……

我好奇而焦急的翻出戶口本時，父母的標注是“逝世”！

我和秦冬秋是孤兒？！

我們是孤兒？那這些年陪在我身邊的父母，他們是誰？

難道這么多年，我們是在跟鬼魂共處一室？！

熟悉的房子突然變得陌生又詭異......

房子既然沒了家的意義，反倒成了恐怖的源頭，便不必留著了。恰逢那段時間房價雖高卻透著不穩，我果斷賣掉了房子。賣房的錢依舊分作兩份，一半用來買了輛二手房車，另一半存進了秦冬秋的賬戶。

是了！秦冬秋離家，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

他不與我細說，是怕嚇著我嗎？

可惜，沒有答案。

打包好那幾件實在舍不得丟棄的物件，在拿到醫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我便找了代駕，連人帶那輛二手房車一起開往醫學院所在的城市。

車就停在了醫學院附近的郊區公園，這里的公廁有水，而且有充電樁。

夜深人靜的時候，為了解憂、為了糊口，我開直播去講一些靈異故事。

故事的靈感來源于夢境；我把夢境畫出來、作為直播畫面，然后在那基礎上開說。

起初，直播間完全沒有人關注，在線人數始終停留在個位數，偶爾路過被直播畫面吸引的聽不了幾句也走了。

有人跟我說，你的故事好冷！語調也平，但畫面配合故事似假還真！讓人聽之害怕、不想繼續。可不就都走了......

難得有這么真誠又坦誠的回應，我馬上中斷說著的故事、試圖說清：“不怕哈！故事里的主角都在努力面對各自的處境呢。”

“啊？！你不是在說故事？！”

“是故事呀。”

“故事應該都是假的啊啊啊！”

“......”我不知道說什么。

“你怕鬼嗎？”

你若問我怕鬼嗎？

嗯……

我有過莫名的被捉弄的經歷！畫具自己挪了位置，衣服消失幾天多了幾個小口，正常走著摔倒......造成的實際傷挫可以忽略，有時也會被那股力場弄得惱羞成怒......不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作罷。

也有一些被溫柔對待的時候，晴空萬里、燥熱焦灼！突然一陣舒適悠然的涼風吹過、整個人立馬神清氣爽！

如果有鬼的話......

首先，我想見我的爸爸媽媽！

但他們現在是不是鬼魂呢、這是個問題。

你覺得、你認為我會怕鬼嗎？

我只能說，我現在更多、最多的情緒是困惑。

話音落時，在線人數突然跳了個臺階！

彈幕里有人說：“雖然......但是......就是比編的故事帶感！”立刻有人認同，跟著引來更多人附和。

更有幾個格外敏善的人，字里行間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你的爸媽怎么了？”

——就這樣，直播間一段無心的對話，竟讓我莫名火了；小火。

開始有固定的人蹲守在我的深夜直播間。他們不會督催我講離奇的橋段，而喜歡安安靜靜地聽我絮叨那些碎片化的故事。

有人發來私信，附帶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你說的那種涼風吹過的感覺......在我爺爺走后，我在他常坐的藤椅旁也遇過！那陣涼風還帶著老爺子的煙袋鍋味。我好想爺爺啊！”

還有人想雇傭我去指定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通過我感知他們的親人……

這些關注、加上他們的打賞，讓我在直播界與現實中雙雙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