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議事殿內(nèi)

檀香與炭火的氣息交織彌漫，卻驅(qū)不散殿中凝滯的緊張氛圍。

多爾袞看著手中密報，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

“沐天波降了張牧！”

多爾袞的聲音不高，但是也讓在場的每一人都是大吃一驚。

去年不是還是剛剛拿下四川么？

現(xiàn)在怎么就拿下云南了？

而實際上……

讓他們感覺最可怕的是。

張牧一仗沒打，直接就拿下了云南。

還有就是貴州大部分。

這，速度太快了！

以至于他們都忘了，自己干了多么擬人的事情。

多鐸聞言猛地一拍案幾：“這張獻(xiàn)忠的余孽竟有如此能耐！臣本來還打算蕩平隆武那小朝廷再來收拾這個張牧，倒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開始奪下了云南！”

多爾袞也是瞇著眼睛：“如今看來，倒是西南那頭先成了心腹大患。”

本來去年就要滅了隆武的。

但是，豪格被張牧直接弄死，四川大變，隨后又生擒了屯齊和陳泰，作勢要殺出湖廣，著實讓清廷警惕了一把，大量的兵力運輸?shù)搅撕V。

剿滅隆武也就暫時擱淺了下來。

不過，當(dāng)時張牧受困于糧草，也沒殺進(jìn)湖廣。

如此，張牧反倒是給隆武政權(quán)續(xù)命了。

朱聿鍵現(xiàn)在依舊是活蹦亂跳。

后來開會，再度籌備糧草，多鐸摩拳擦掌琢磨著拿下大明朝的第二個皇帝了。

結(jié)果多鐸還沒有出手，張牧就已經(jīng)鯨吞了云南。

更是收編了沐家。

沐家那是世鎮(zhèn)云南，沐家投靠張牧釋放出來的政治訊號自然也是非比尋常的。

這顯然是增加了張牧這個政權(quán)合法性。

最可怕的是張牧進(jìn)云貴，簡直就是所向披靡，一仗沒打。

用人心所向這四個字來形容并不為過。

如此，多爾袞也不得不把張牧提到了前頭。

引為當(dāng)前的心腹大患。

濟爾哈朗捻著胡須沉吟道：“張牧此人崛起太快，張獻(xiàn)忠一死，他統(tǒng)帥張獻(xiàn)忠余部鯨吞四川，如今又吞并沐王府根基，肅親王豪格都折在他手里，鰲拜幾位將軍還成了階下囚。”

說到這里，濟爾哈朗下意識的一用力，薅下來幾根胡子，他卻絲毫都不感覺到疼痛，而是繼續(xù)道：“此人的手段遠(yuǎn)超永歷、隆武，若放任其打通四川至云南的棧道驛道，日后西南便再難收復(fù)。”

殿中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漢軍旗的幾位將領(lǐng)面露憂色，他們比滿洲親貴更清楚西南地勢的險惡，不好打，很難打。

五尺道上的棧道如銀蛇纏山，長江水路暗礁密布，張牧既已修復(fù)交通，便能將四川的糧草、云南的礦產(chǎn)源源不斷地送往前線。

去打云貴傳，這實在是太難了。

“可隆武在福建聯(lián)絡(luò)鄭芝龍，若不趁其羽翼未豐予以重創(chuàng)，恐成東南大患。”

范文程出列奏道：“我大清入關(guān)未久，若兩線作戰(zhàn)，糧餉恐難以為繼，攝政王還是要早做決斷。”

多爾袞點頭：“范文程所言極是，糧餉確是難題。張牧此僚已形成四川為腹心，云南為后方，夔東為前哨的格局，這哪里是割據(jù)勢力？分明是要在西南再造一個王朝！”

多鐸上前一步：“王兄的意思是？”

“先打張牧！”

多爾袞深吸了一口氣。

本來是打算把張牧靠后收拾的，大明的旗幟要先折斷了再說。

但是，按照這個勢頭，張牧就有點恐怖了。

誰能保證，他們打隆武德時候，張牧不會出湖廣？

到時候，雙線作戰(zhàn)，也難辦。

當(dāng)下，多爾袞繼續(xù)道：“偽明諸政權(quán)不過是茍延殘喘，內(nèi)部派系林立，不足為懼，若是我們攻打張牧，他們一定不會出手幫忙，但是，倘若是我們進(jìn)攻偽明，那就不一定了！”

“的確！”

濟爾哈朗開口道：“但張牧不同，他稱帝建制，整合沐王府舊部，若是再來收編夔東十三家，那就更危險了，此人太過于可怕了，數(shù)個月前，他還只是拿下了四川，如今都已經(jīng)拿下了云南，沐家臣服，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天知道他手中的力量會強到何種程度！”

多鐸補充道：“不錯，張牧僭越稱帝，本就是對我大清正統(tǒng)的公然挑戰(zhàn)。若任由這等草莽之輩在西南稱帝建制，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朝？那些觀望的土司、搖擺的明臣，怕是都要生出異心。”

“那福建的隆武……”范文程仍有些顧慮。

“可派少量兵力牽制！”

多爾袞看向多鐸，“鄭芝龍此人唯利是圖，可用重金安撫，暫緩其與隆武的合作。待我們解決了西南的張牧，回頭再收拾福建不遲。”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fā)堅定，“傳朕旨意，命吳三桂部從漢中出兵，沿金牛道南下；多鐸你率主力從湖廣西進(jìn)，直逼夔州；再令尚可喜從廣西北上，三路合圍，務(wù)必在秋收前拿下四川門戶！”

多鐸挺直身板領(lǐng)命：“臣遵旨！定要讓那張牧知道我大清天威！”

“豫親王莫急。”

范文程急忙出列:“豪格王爺折損西南，正說明張牧戰(zhàn)力不容小覷。我朝八旗精銳雖勇，經(jīng)山海關(guān)之戰(zhàn)、江南之役后已顯疲態(tài)，若是對西南用兵，西南地勢險要，若是久戰(zhàn)，則陷入西南泥潭并放任南明復(fù)蘇。可是若是先平南明、再圖西南漸進(jìn)策略，則風(fēng)險更低且收益更穩(wěn)定。”

“范文程，你莫不是小看我大清？”

多鐸怒目而視：“當(dāng)年薩爾滸之戰(zhàn)，我太祖爺以少勝多，同時大破四路明軍！如今我朝兵力遠(yuǎn)勝當(dāng)年，難道反倒沒了先祖的魄力？豪格雖是……雖是意外折損，但我八旗健兒豈會懼那南蠻草寇？”

湖廣巡撫祖澤遠(yuǎn)額頭冒汗，硬著頭皮出列：“王爺有所不知，西南山地崎嶇，五尺道棧道僅容一騎通行，大軍展不開陣型。張牧在夔州囤積糧草，又造了新式火炮，豪格王爺便是折在瞿塘峽的炮陣之下。”

“火炮？”多鐸冷笑：“漢人那點火器伎倆罷了。吳三桂在漢中整訓(xùn)的漢軍已配備紅衣大炮，正好讓張牧嘗嘗厲害。

“那福建方向……”范文程仍不死心。

“著阿濟格率鑲紅旗進(jìn)駐浙江，以騷擾牽制為主，鄭芝龍貪財好色，可許他閩粵總督之位。”多爾袞沉吟片刻，他也知道，范文程說的有道理，張牧不好打，一旦陷入到了持久戰(zhàn)，南明可就要發(fā)展起來了。

但是，多爾袞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張牧必須要打，還得是往死里打。

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時機，等張牧消化個一兩年，那么，一切就都不好說了。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過殿中：“張牧殺我親王，僭越稱帝，此仇必報！西南為主，東南為輔，這便是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