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蓮步輕移，姿態(tài)優(yōu)雅，瞬間攫取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醉花樓內原本喧鬧的絲竹調笑聲驟然一滯，仿佛天地失色。

在場的尋歡客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份動人心魄的靜美。

錢復來保持著倒酒的姿勢僵在原地，酒液漫出碗沿都渾然不覺。

他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死死黏在白衣女子身上。

他的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發(fā)出清晰的“咕咚”聲。

柳風見狀，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頭望去。

只見一名容貌傾城的女子正站在二樓圍欄處。

她身段玲瓏，隔著寬松的白衣也能窺見其妙曼的身姿。

一雙桃花眼好似能勾人魂魄，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又帶著含情脈脈的嫵媚。

“讓諸位爺久等了，這位便是我們醉花樓新任的花魁，依依姑娘。”老鴇適時地扭著腰肢來到白衣女子身旁，聲音拔高了幾度，打破了沉寂，“依依姑娘初臨洛城，今日得見諸位，實乃天大的緣分！”

話音剛落，大堂內的空氣“轟”地一聲重新炸開，比先前更加喧囂百倍。

“不愧是新晉花魁，當真天仙下凡，我見猶憐......”

“傳聞依依姑娘月前才到洛城，極少見客，今日竟有這般眼福！”

“快開價，老子今日傾家蕩產(chǎn)也要與依依姑娘一敘！”

贊美之詞夾雜著粗鄙的呼喊，匯成一片震耳欲聾的聲浪，幾乎要將醉花樓的穹頂掀翻。

錢復來被這聲浪驚醒，猛地低頭。

他看著桌上溢出的酒液，才后知后覺地“哎呀”一聲。

隨后他手忙腳亂地放下酒壇，胡亂地用袖子去擦拭酒水浸濕的桌面。

柳風依舊波瀾不驚，目光平靜地落在那個名為依依的女子身上。

就在這時，依依姑娘扶著雕花欄桿向下望了一眼。

僅僅這一瞥，下方的瘋狂叫喊瞬間又拔高了一個音調。

“方才依依姑娘竟然看我了！”

“胡說，分明是看的我！”

“閉嘴，是看我......”

突然，一個喝得滿面通紅的光頭男子猛地站起。

他激動地揮舞著雙臂，想引起依依姑娘的注意，卻不慎帶翻了桌上的酒壇。

“哐當！”

酒液混合著瓷片四濺開來，沾濕了他華貴的衣袍下擺，惹得他身邊陪酒的姑娘驚叫連連。

那光頭男人卻渾不在意，兀自踮著腳對著樓上大喊：

“依依姑娘，我出三千兩白銀，能否陪我喝一杯？”

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光頭強你瞎嚷嚷什么，驚擾了仙子怎么辦？”

“就憑你？省省吧！我出五千兩白銀。”

“王媽媽，快開始競價，我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爭上一爭......”

整個醉花樓如同被點燃了一般，連上方的琉璃燈盞都開始微微晃動。

然而，依依姑娘只是靜靜立在原地，冷眼旁觀著一場與她有關，卻又與她無關的盛大鬧劇。

一旁的老鴇看著即將失控的場面，連忙再次開口道：

“諸位客官稍安勿躁，依依姑娘會通過拋繡球的方式，挑選一名心儀的男子，今夜與她共度春宵。”

很快，大堂內安靜了下來。

上百道目光同時牢牢鎖死在依依姑娘的身上。

柳風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心道這醉花樓攬客的法子倒也別致。

他本欲端起酒碗抿上一口，目光卻忍不住追隨著那從天而降的物品。

只見依依姑娘玉手輕揚，一只通體艷紅的繡球便自二樓飄飄搖搖地墜落下來。

堂下的人群霎時沸騰。

無數(shù)只手爭先恐后地伸向空中，呼喝聲和推搡聲再起。

奇怪的是，那繡球似乎長了眼睛，輕盈地在無數(shù)指尖縫隙中掠過，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柳風......身旁的錢復來。

錢復來渾身一顫，被這突兀的撞擊砸得悶哼一聲。

他下意識低頭，眼中滿是疑惑。

待到他看清那正躺在自己懷里的紅色繡球時，臉上的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間被狂喜淹沒。

“我竟然被選中了？”

錢復來雙手顫抖著捧起繡球，發(fā)出一連串難以抑制的笑聲。

“什么？竟然是一個死胖子拿到了繡球。”

“天道不公啊！依依姑娘是不是瞎了眼，怎么會看上他？”

“絕對有黑幕，若是他旁邊那位俊俏的公子拿到繡球，我也就認了，畢竟他的容顏，即便是巔峰的我也要退避三分......”

短暫的死寂后，整個醉花樓大堂炸開了鍋。

難以置信的驚呼、歇斯底里的咆哮、妒火中燒的咒罵匯成一片。

“唰”地一下，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錢復來身上。

若非醉花樓的打手們站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怕是早有怒火攻心者要撲上來，將他生撕了。

柳風亦感意外。

他放下幾乎碰到唇邊的酒碗，先是用目光掃過身旁正在傻樂的錢胖子，又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二樓的依依姑娘。

“恭喜這位......富態(tài)的貴客，緣定天降，福星高照！”老鴇反應極快，臉上立刻堆滿了職業(yè)化的笑容，尖著嗓子高喊，“沒被選中的客官別泄氣，日后還有機會，接下來依依姑娘會為大家免費彈奏一曲《鳳求凰》。”

眾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無數(shù)雙眼睛重新聚焦到二樓那抹白色的倩影上。

依依姑娘快速走到一張放置于角落的古琴旁。

她端坐于琴凳上，素白的雙手輕輕搭上琴弦。

“錚！”

第一個音符撥出，清脆如玉珠落盤。

緊接著，一連串溫婉纏綿的旋律流淌出來，在廳堂之中盤旋繚繞。

樂聲并不高亢，卻精準地滲透進每一個人的耳膜。

尋歡客們臉上的癡迷之色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濃，眼神也漸漸空茫。

有人端著酒杯僵在原地，有人仰著頭半張著嘴，更有人不自覺地放下了緊握的拳頭。

機會！

趁著眾人沉醉的時候，柳風從儲物袋中取出人皮面具，覆在了臉上。

瞬息之間，他的氣息開始內斂，變得陰晦而不起眼。

他身形微動，貼著墻角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掠上二樓。

留下大堂內渾然不覺的眾人，以及還在深情凝望著依依姑娘的錢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