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鬼魂般的列車員搖著鈴鐺催促起乘客刷票上車，芬格爾還沉浸在自我懷疑當中。

要只是將物件具象化，那就已經是堪比綠燈俠的能力了，更何況創造出一個人來...他怎么都想象不到真的存在這種力量的言靈該排到什么位置——

恐怕得比單純為了滅世的言靈還要更勝一籌吧？

他不禁懷揣著是否被整蠱了的想法坐在長椅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瞥向這個奇怪的新生，還好快車的到來適時地擊碎了這種尷尬的氛圍。

“等一下，你還沒刷票呢。”

列車員剛因為聽到因為S級的車票響起的音樂聲而興奮起來，又立刻伸手去攔自顧自跟著路明非往月臺走的少女。

還好路明非這回長記性了，趕在可能的接觸之前開口。

“她是我朋友，讓我們一起過去吧...”

列車員還從沒聽說過這種要求，自然是搖頭拒絕。

“不行，雖然您的朋友似乎能夠透過言靈看到我。”男人略帶困擾和恐懼地從與伊什塔爾的對視中掙脫出來，“但規定只有攜帶車票的混血種才能坐上CC1000次快車，即便是S級的車票也并沒有捎帶他人的資格。”

不光是他，路明非其實也一樣困惑。

教授不是都承諾了相關問題的解決么，怎么還有人攔著呢？路明非心想，得虧是當時為了省機票錢，沒讓尼祿和提亞馬特一起坐飛機過來，不然就不是捎帶一個人，而是拖家帶口旅游了。

“要不你問問學院？”路明非還不死心，“我導師古德里安教授在讓我簽署入學協議時答應過我這個要求的，可能是學院忘了通知你？”

列車員感覺這是路明非對自己從事工作的侮辱，但卻又不禁有些懷疑。

一般的新生根本不可能有膽子以學院的名號撒謊，再加上路明非的血統評級...原本荒謬的事情似乎也稍微有了一絲可信度。

快車停靠時間并不會很長，如果繼續耗下去，沒法準時將施耐德囑咐的學生送到，也一樣被責罰...

兩害相權取其輕，就算不相信路明非的話，也得掂量一下執行部負責人的指示不是，畢竟后者可是將路明非和楚子航放在一起點名的。

“...過去吧。”

列車員不再猶豫，“下次記得讓學院出具一下證明...或者往車票里面增加個多次刷取的權限。”

這邊的路明非松了口氣，落在身后的德國人卻愈發驚訝。

就這么簡單讓他通過了？芬格爾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時候學院的特權制度已經擴展到這種地步了？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已經完成了引導工作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身影消失在月臺的濃霧當中，而代替他的，則是路明非已經見過幾次的古德里安。

“好久不見，明非...”

老人激動地向前一步想要擁抱路明非，就好像他們在中國確認完信息以后并不只分別了十天，而是十年一般。

但他的動作僵在了距離踏上列車的少年一步的地方。

列車和檢票系統是相連的，再加上這趟列車是特批的，古德里安早就知道了三名學生的身份，但上來的卻有四個人。

即便他早先做足了心理準備，也難以抵御看到一個“被未確認言靈構造出的實體”在眼前的震撼感。

這簡直是顛覆了物質存在的基本規則！

“嗯...這位就是明非你之前所說的朋友吧？”古德里安壓抑著心中翻涌的情緒，極力營造出平常的姿態，“你好，我是路明非的導師。”

雖然因為在陌生人前的關系，人格切換的伊什塔爾并沒有同時更換靈基改變著裝，但生人勿近的態度已經表露無疑。

正當路明非尷尬于車廂里的沉默，打算替她回答時，少女開口了，卻是對著他。

“...你還需要導師么？如果這么閑，不如跟我練劍。”

古德里安愣住了。

這算是某種對自己的鞭策么？

哪怕在漫長的孤獨當中選擇了幻想作為逃避現實的手段，最終借助覺醒的言靈制造出了虛擬的朋友，卻依然在借后者的意志鍛煉自己...

這么自律的混血種從哪里找啊？

“她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單純不太懂...”

“我知道的。”

古德里安打斷了路明非的解釋，他對心理學也略有涉獵，要和重度精神分裂的患者溝通，就必須在對方設定的環境下，尊重他的每一個人格，即便與認知有再大的矛盾！

“對他嚴格要求是好事。”老人鼓足勇氣對著伊什塔爾露出微笑，“但提升知識也是增進力量必不可少的一環，所以在這個層面上來說，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對吧？”

伊什塔爾皺著眉，面色陰沉地好像下一秒就會拔刀砍了這個主動搭話的人類，就連路明非都緊張起來，不自覺地用手擋住她腰間的刀鞘。

好在擔心的狀況沒有出現，盡管之于伊什塔爾而言，自己的隨從下屬進行其他方面的修行完全是浪費時間，但也并沒有理由妨礙其自由生活。

看到少女默默退后半步，古德里安感覺自己的交涉很是成功，雖說還不能斷言這個人格接納了他，但總歸是個好的開始。

“那么。”他拍了一下掌，“我們就正式開始入學輔導吧。”

“據我所知，楚子航已經給你介紹了一些情況？”

“具體到達了什么程度呢？”

回想起師兄講過從他口中說出的信息并不合規，路明非遲疑著試探道：“大概...就只是提起龍、混血種和學院之類的東西吧。”

“別怕。”似乎看出了路明非的擔心，古德里安炯炯有神地盯著路明非，“不會有人怪罪他的，學院對于部分有潛力的混血種是容許提前透露情況的。”

“我只是確認一下，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過多介紹，給你證明龍族、混血種，或者言靈這種特殊力量的存在了。”

“這樣啊。”路明非說，“那我確實是基本了解了。”

“好。”古德里安點點頭，“那更詳細的部分就等你到校以后，通過課程學習吧。”

“那現在...我可以睡覺了？”路明非喜出望外。

“呃...不行。”

古德里安很想縱容自己的天才學生，但他還有學院那邊的工作。

“因為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根據安排，省去的入學輔導會替換成更重要的環節...”

“心理輔導。”

他又拍了下手，車廂盡頭原本緊閉著的門應聲而開，一名扎著白色頭巾，披著黑紗的修女低著頭款款而來。

“這位，就是學院的心理教員...”

“殺生院祈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