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往芝加哥的國際航班飛機上下來的路明非仍在感嘆著學院的辦事效率之高。

原本聽說過辦理簽證有多費事的他還有點忐忑不安，但隨即古德里安便打了包票，說學院會負責一切工作，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準時把自己送到檢票口登機。

而即便是這么簡單的事情，依然有人樂意幫他一把。

那就是坐在旁邊的楚子航。

在路明非磨磨蹭蹭地考慮著是不是該帶些醬料榨菜，以免異國他鄉水土不服之時，楚子航已經順手訂了同一班的機票，甚至電話通知他時都只有一句“在家等著”。

路明非也是很快就知道了師兄表達的意思，當后者開著保時捷停在樓下，下車筆直地站在一旁，他還以為是在做夢。

而當楚子航幫忙把行李放進后備箱，路明非受寵若驚地表示感謝時，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

“咱們不是兄弟么，你說過的。”

路明非自然是無話可說，只能接受他的好意，至于勉強跟著爸媽下樓送行的路鳴澤則是瞠目結舌，不明白眼中唯唯諾諾的表哥憑什么和自己崇拜的偶像關系好到這種程度。

甚至不止叔叔一家，恰好撞上外出聚會的文學社同學，趙孟華等人也都認出了鹿家的車，看到了副駕駛座位上的路明非，但只來得及留下一個驚愕的眼神，后者就已在綠燈亮起的剎那離開。

恐怕他們再想知道路明非的情況，就只能通過仕蘭中學張貼的榮譽榜了。

......

“芙，芙！”

“別抓我啊！”

把托運的包裹打開，小獸便毫不留情地在路明非手上留下了幾道抓痕。

“航空公司不讓攜帶寵物上飛機，我有什么辦法！”

當路明非無奈地跟不滿于擠在艙內和其他物種的生物度過了十幾個小時的芙芙一邊搏斗一邊解釋的同時，旁觀的楚子航嘴角微微揚起。

過去的他總是獨來獨往，直到那天過后，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內心其實也期待擁有陪伴的朋友。

越是經歷過接近死亡的感覺，越是由衷地珍惜平靜的日常，這便是楚子航悟出的道理。

盡管他并不知道為什么路明非總是試圖跟寵物對話，但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兄弟是名副其實的天才，那么既然是天才，認知勢必跟一般人有所不同——

都能結識神明了，與動物溝通又豈是什么難事了？

“話說師兄啊，我記得學院前兩天才確定報道時間，而且距離現在都還有好幾天呢，用得著訂這么早的機票么？”

“據說是最近芝加哥有什么突發事件，執行部出動了不少人，列車調度受到了影響。”

“啊這...你們學院還要管校外事件的嗎？”路明非有點不可思議。

“理論上只要跟龍族相關，或者被判定有混血種參與的事情，都會在學院的監控之下。”楚子航拿出手機劃了幾下，將一個社區式的網頁打開給路明非看。

“‘黑夜浪游人’連環殺人犯疑似逃脫追捕，逃竄上抵達芝加哥的航班，請各位學生謹慎安排返校時間，各教授及時提醒新生，以免遭遇不測，威脅等級暫定為C，現已派出專員前往處理...”

路明非默念了一遍置頂的新聞標題不禁有些駭然。

本來就聽說國外治安不咋地，沒想到能這么差！得虧他也算有一技傍身，不然不得嚇得尿褲子了？！

“你想叉了，能在隨身沒有熱兵器的情況下一個人從瑞典警方的包圍圈中突圍，致傷致殘十幾名警察，無視法律，崇尚暴力，想必是被看作是混血種墮落的前兆，學院選擇嚴肅對待也是合理的。”

楚子航似乎看穿了路明非對社會風氣的誤解，耐心地解釋道。

“只是本來發車時間是不固定的，現在就更沒法預料了。”

“什么列車，發車都不固定的么？”

“從運營開始就是這樣的，你看過教授給你發的入學指南的吧？里面應該只寫了列車的編號，至于檢票上車的時間，得看運氣。”

“哈？”

剛出國的路明非便遭受到了不小的打擊，“那咱們...”

“只能在車站等。”楚子航說，“去年我就是這樣的，所以提醒你要準備條輕便的毯子放在外面來著——你帶了吧？”

路明非點點頭，他還是很聽話的，雖然當時對師兄未加說明的信息有些奇怪，但沒想到居然是出于這個原因。

“這得等多久啊...咱們不會真的要在這里過夜吧？”

雖說芝加哥候車大廳被建造成了宏偉的教堂，即便當成景點參觀也能拍攝不錯的照片，但那僅限于外面。

車站里面遠沒有什么人駐足欣賞穹頂，有的只是匆忙與煩躁，以及留下的臟污和垃圾。

雖說以前灰頭土臉地在野外露宿的經歷也不少，但現在這里可是文明高度發展的世界，還要他在這種環境下休息...路明非覺得自己寧愿跟表弟睡一張床。

然而讓他驚奇的是，真的有人在候車室里四仰八叉地熟睡著，輕松得和周圍來來往往的乘客格格不入。

“原來流浪漢文化盛行不是假的啊。”

正當他感慨之時，而那個躺下時占了一整條長椅的高大男子適時地在半夢半醒之間翻了個身，滾落在地上，露出的邋里邋遢的雞窩頭和絡腮胡，簡直可以本色出演公路片了。

路明非倒也沒有嘲笑的意思，畢竟原本的他身上也沒什么錢，不禁想著倘若沒有楚子航同行，或者沒有高揚斯卡婭給的黑卡，要是在這種地方待上一天，估計也會是這個樣子。

該說不說，只有擺在眼前的別人的不幸，才是能讓自己感到幸運最好的原因吧？

路明非接過楚子航遞來的三明治和咖啡，準備靠觀察人類度過漫漫長夜，就在這時，那個年輕人就像是餓了幾天突然嗅到了食物香氣一般，兩眼放光著朝他們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臥槽師兄，那人的眼神好像條野狗啊，我們不會被盯上了吧？”

他當然不害怕被搶劫，但是害怕因為這種瑣事被警察帶去扯皮，要是剛好因此錯過列車就慘了！

“野狗么...”

然而聽到路明非比喻的楚子航看著長椅邊的男人遲疑著開口。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不過他好像也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