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卡塞爾學院的學生而言，七月下旬是暑假最后的時光，對學院的院系教授也是如此，雖然他們中大多數就住在校內，卻也是為數不多的，不用處理精力過剩的年輕人們的麻煩的假期。

但今天，他們都被拉進了遠程的視頻會議當中，參與討論一個新生...還未確定入學的新生的問題。

曼施坦因已經事先翻閱過了老友發來的文件，不禁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在你承諾了提供最高級別獎學金的情況下，那個中國學生還是拒絕了？”

“我看資料上寫著過去的十幾年內他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也沒有展現出什么特別的素質，完全就是渾渾噩噩的混日子罷了，他哪來的主見對這種好事說不？”

他在學院里擔任了一部分財政上的工作，因此對有關資金支出的事情頗為敏感，簡單地說，就是每一筆支出都應該對學院的發展，對屠龍的事業有所幫助。

在一個人身上下重注，在曼施坦因看來是投機行為，只是學院可以承受得起這種投機，只要賭對一次，就能帶來一名血統極高的專員。

然而現在，在他們上趕著提高報價的時候，占據主動權的對方卻打算關閉交易，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父母陪伴成長，所以更加培養了他的獨立性格呢？”古德里安對好友略帶貶低的評價很不滿，“而且剛才我不是匯報過了楚子航同學和他會面后說明的情況嗎，他很可能已經覺醒了言靈，而且是未記載的言靈！”

實際上楚子航并沒有說出尼伯龍根內的見聞，而僅僅只是復述了一遍路明非的謊言，也正因如此，缺乏實證的自述并沒有什么說服力，以至于攝像頭中的會議室里，終身教授們面面相覷。

他們中不乏研究言靈學的大能，耗費幾十年心血，從各種故紙堆里搜尋出龍族或混血種的痕跡，再從晦澀不明的文字中提取出可能是用來描述言靈的部分。

最后整理出來，與已知的龍文一一對應，跨越幾個世紀，這才堪堪完成一張頗為嚴謹的周期表，但聽到的敘述不止是未記載那么簡單，更像是...

“沒睡醒就先回去睡覺，別說夢話。”曼施坦因毫不留情地說，“他一個一年級學生聽了做夢出現幻覺的胡言亂語，相信了，你一個教授也分不清？”

“且不說有沒有證據，要是真有這種能力存在，直接能顛覆所有關于精神系言靈的研究成果，懂么？”

曼施坦因的語氣愈發嚴厲，“覆寫神明，覆寫歷史，這難道不比初代種特有的滅世言靈更加恐怖？！”

古德里安怔住了，他先前只顧著為路明非的“天賦”高興，根本沒有從合理性思考，而曼施坦因的發言顯然得到了大多數教授的認可，會議立刻陷入了沉默。

“也許...言靈的能力上限沒有那么高呢？”古德里安臉色發白，但還在試圖尋找說辭。

“我也不覺得那是真的，但按照你的說法，要么他是具有嚴重精神類疾病的患者，要么他確實擁有某種未知的精神系言靈，主動或被動地影響了楚子航的認知，所以后者無條件地相信了他的解釋。”

“不管哪一種，我覺得他都很不適合入學，而且我還要提議重新對他的血統進行檢測，以防其是偽裝的龍類的情況...”

“那肯定不會。”

在曼施坦因下達最后判斷之后，此前一直扮演聽眾的校長突然開口。

“他的背景非常清楚，絕不可能是你懷疑的龍族，至于血統，只要沒有意外，那么由兩位S級血統的混血種生下來的后代，依然會保持血統優勢。”

一片嘩然。

“他...路明非的父母都是S級？”曼施坦因張大了嘴巴，“可學院不是很多年沒有S級學生了嗎？”

“他們只是榮譽校友而已，總之你的懷疑不成立。”

昂熱輕描淡寫地拋出了一件大多數學院高層都不知曉的事情為路明非做了保證，“不過...我同意再進行一次血統檢測——就用入學后的3E考試吧。”

“啊？！”

“這么說您同意錄取他了？！”

這對好友的反應走向了兩個極端，而昂熱則微笑著回答：“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他的入學資格，在我看來，這樣做也更能滿足多方的利益不是嗎？”

“假如他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學院內部能以最快速度實施管控，或者從教育層面幫助他建立良好的三觀。”

“假如他是臆想發作，那么學院也能提供最好的治療，不會影響到他成為優秀的屠龍戰士。”

“況且。”

昂熱停頓了一下。

“我覺得這是我們的責任，過往學院對路明非只進行著關于覺醒的監視，忽視了在覺醒前的混血種可能更加需要心理輔導的狀況。”

“以至于長期的孤獨滋生了路明非的自我意識對于溝通的需求，楚子航與其對話過程中，所說的‘神明、英雄”等等，應該都是在閱讀書籍時幻想出來，被其誤當成了真實的存在。”

“所以，不管這是精神隱疾還是言靈，楚子航是出于慎重還是受到了影響做出的匯報，我認為他在這個突發的實習任務中將學院的風范表現得很好。”

“不妨就按他的建議，把預備的獎學金替換為單獨的居住區域，在尚且沒有確認路明非的情況時，給他和他幻想的朋友一起生活的空間，這樣也更利于他的情緒穩定。”

“你們覺得呢？”

昂熱在教育方面的口才確實出眾，就連剛剛還對其獨斷專行的決定頗有微詞的曼施坦因也心服口服——

既然校長都保證了，在學院的管控下，一個覺醒存疑的少年和他的“神明朋友”能帶來什么麻煩呢？

“行，看來大家都沒有異議了。”

昂熱拍了一下掌，“那就麻煩古德里安教授繼續說服路明非入學了，當然，今天會議上的內容將是最高保密級別，請參會者不要外傳，他的資料暫且也不作任何修改。”

“未記載的言靈...如果是真的，那還是太危險了。”

“...明白。”

曼施坦因收起筆記本，趁這個機會問起開學的事情。

“校長，雖然路明非還沒做出回答，但是學生錄入的截止時間，您是不是應該讓諾瑪確定一下？這關乎到學期排課，而且學生返校卻延遲開課的話，紀律維持也很成問題啊！”

“這個...先不急吧。”

昂熱的畫面顫動了一下，隨即收起了笑容，“不光你們現在感到十分困擾，我自己的假期也已經泡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