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胡軍電話的胡斌,此時也沒有睡覺,他正在盤算著,下一步如何應對高鐵核算組,對他“萬達”銅廠的核算。這次鄭萬高鐵通過胡家坪,他的草莓園雖沒有在應征之列,但是“萬達”銅廠卻不能幸免。正當別人為了能被高鐵沖住而歡欣鼓舞的時候,他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對于他來說,能讓他成為胡家坪乃至全鎮(zhèn)赫赫有名企業(yè)家,靠的就是這“萬達”銅廠。如果叫胡斌自己說心里話,他不愿意讓自己辛苦經(jīng)營了半輩子的銅廠毀掉,別的不說光銅廠每年的凈利潤,不下一百五十多萬。這兩天他吃不好睡不好,一心就琢磨這件令他頭疼不已的“好”事。
十二點多的時候,胡斌好不容易才來了睡意,剛躺下電話鈴聲響起。他一看是胡軍打來的,一下子睡意醒了一大半。在他記憶中,他這個兄弟胡軍,只要給他打電話,說好事的不多,特別是這個深更半夜打來的電話,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急事。
當他聽到胡軍電話里痛苦的呻吟聲時,他啥也沒說,立刻穿衣起床,直奔車庫,拉開車門直奔胡軍家里。
秋芝這時候已經(jīng)回到家中,當她和二閑在崗西看到胡軍時,當時就嚇壞了。愣在那里前后不敢動彈了。這時二閑拉著她,一路從崗東下坡,順著大路一直回了家。
回到家的秋芝,看見兒子果果已經(jīng)睡下,丈夫胡軍還沒回來,她下意識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但是發(fā)現(xiàn)衣服除了塵土外,還沾滿了長短不一的麥苗和一些針尖大小的荊棘,還夾雜有一些不知名的干樹葉。她迅速脫掉身上弄臟的衣服,抖了幾下,直接放進了洗衣機里,準備明天再洗。當她站在穿衣鏡前,想照一照自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頭上更亂得是連她自己都不堪入目,雞窩似的亂發(fā)里面同樣沾滿了很多灰白色細小顆粒,無奈,又打盆水,把頭好好的洗了個干凈,這才上床準備睡覺。
此時,她已經(jīng)編好了瞎話,想再次糊弄胡軍,就想說:“從娘家早就回來了,看了看時間還早,就又去串了個門,在別人家多坐了一會。”她萬萬不會想到,丈夫胡軍,在失去理智后,用力砸二閑車玻璃的時候,被身后飛來的車撞了一下,當時就摔斷了腿。
胡斌當時也沒打個電話給胡軍,簡單問一下在哪里,就直接來到胡軍家。他一拍胡軍家大門才知道原來胡軍不在家。
秋芝聽完胡斌說完,這慌了手腳,“胡軍一定是出事了,在哪呢?”秋芝著急的竟哭了出來。
“別慌別慌,好好想一想。”胡斌安慰著秋芝。
由于事發(fā)突然,胡斌接電話時也沒細問在哪里。于是又掏出電話打給胡軍。胡斌和秋芝這才按照胡軍說的位置,很快地找到了胡軍出事的地點。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他們把躺在溝里爬起不來的胡軍抬上車,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市人民醫(yī)院。
這時候的醫(yī)院,沒有了白天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場面,顯得格外冷清和安靜,昏暗的燈光無精打采地照亮了寫有“值班室”的三個紅色字樣的值班室。
被胡斌和秋芝抬進值班室的胡軍,已經(jīng)被疼痛折磨得不成樣子了,痛苦不堪的他,臉色鐵青,仍時不時地用憤怒的眼光看著秋芝。
經(jīng)過值班醫(yī)生初步診斷,確定為右腿脛骨骨折,需要盡快手術,但是由于是夜間,相關科室醫(yī)生不全,包括麻醉師都不在,也只能簡單處理一下,輸上液等待天亮了。
第二天,胡斌和秋芝推著胡軍,在醫(yī)院進行了一系列地檢查,最終確診為右小腿脛骨骨折,需要手術接骨住院治療。
中午的時候,胡軍被推出手術室,醫(yī)生說,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胡斌走了,病房內(nèi)留下秋芝和胡軍兩個人。剛從麻醉中醒過來的胡軍,看著在一旁伺候他的秋芝,竟一言不發(fā)。
胡斌一直也沒有問他,為什么三更半夜會被車撞倒在那里。難以啟齒的痛苦,以及腿部脛骨的疼痛,一起無情地折磨著胡軍,劉二閑的影子也不斷的在他眼前晃悠。
他不知道秋芝為什么會和二閑混到一塊,自己雖然老實,但是沒什么花花腸子,不會花言巧語,但是,為了這個家,他確實做到了任勞任怨,吃苦耐勞。他平時什么都聽秋芝的,從不和她爭辯是非,家里大事小事,全都由著秋芝的性子來,然而,對秋芝百依百順的胡軍,不知道怎樣做才好,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在各方面都得到滿足。
他承認自己沒啥本事,不能和大哥胡斌比,但是為了這個家,他已經(jīng)盡到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幾乎付出了他的全部。他痛苦的思考著,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劉二閑壓在秋芝身上,肆意蹂躪著秋芝光潔的身子,狂吻著秋芝的臉頰……
他再也不敢繼續(xù)想下去,扭了一下臉,眼淚奪眶而出。
“躺好,該換藥了。”秋芝對胡軍說。
這是她從家來到醫(yī)院,給胡軍說的第一句話,她看到了胡軍的充滿仇恨的眼淚,也切身體會到了,作為丈夫所能忍受到的巨大痛苦。但她從內(nèi)心里并沒有感到自己做錯了什么。
昨天晚上,二閑嘴里說到了胡家墳那塊地,她那塊讓她耿耿于懷的“一米多寬”,而且她也清楚地聽到二閑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登記造冊了。那里的每一棵果樹苗,就是她和劉二閑在土崗上翻滾的同時,瞬間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同時她也得到了一次久違的性欲的滿足,那種酣暢淋漓的幸福感,讓她至今回味無窮。
在她眼里什么是忠貞不渝?什么是道德?一紙婚約有那么重要嗎?一輩子忍受痛苦,壓抑自己的強烈欲望,難道就是守住了婦道?維護了尊嚴嗎?自己有什么?上帝造物主給又給了她什么?除了有一副令男人失魂落魄的皮囊,自己還有什么?出生卑微之家,被歹人糟蹋,長大后又屈嫁平庸之輩,遇到困難時候,還不是一人扛著,有誰會過來幫助他?
一個痛快的“翻滾”就能解決大問題,能換來自己親弟弟好幾個月透析費,每月四五百元,就能換來親弟弟一個月的生命,這就是秋芝關于錢哲學。“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這是她秋芝對待男女云雨之事的自我安慰。
昨天晚上,胡軍為了找他摔斷了腿,她也沒有感到自己做錯什么。
“對不起丈夫”這樣的說法,乍一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是她仍然想不通:“咋就對不起丈夫了。丈夫失去了什么嗎?”
胡軍這會兒終于睡著了。盡管眼里噙滿了眼淚,眼淚里蘊含了仇恨,但是還是擋不住昨天一夜的折騰。
這時,兒子果果進來了,手里提著一兜水果。
“媽!爸現(xiàn)在怎么樣了?”果果說。
“沒事了,做了手術一周就能回家了,這幾天你在家別到處跑,看好家。”秋芝對兒子說。
“我爸是啥車撞了?車呢?在哪里被撞的?”兒子又說。
兒子一連串的問題,讓秋芝無言以對,只是簡單地說:“車跑了,誰給你的錢。買那么貴的水果?”秋芝想讓兒子轉(zhuǎn)換話題。
“我和喜花在網(wǎng)上賣東西掙的,我們生意可好了。”果果高興的說著他和喜花如何在網(wǎng)上做生意的事。秋芝也不搭話,任由果果開心的說著他們掙錢的事。
“兒子終于能自己掙錢了,盡管掙的不多,也是靠自己能力掙來的”,秋芝一邊看著兒子,一邊給兒子說話。
她不知道多久沒這樣深情地看著兒子了,突然覺得兒子長得還是挺帥的。
他滿意的笑著,忘記了躺在病床上的胡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