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夏季漫長的過去了，秋風(fēng)拂面夾雜著一絲涼爽。

這天，青禾端著煎好的藥回房，眼圈紅彤彤的，讓宋明曦一詫。

這小姑娘怎么又哭了？

“小姐，廚房的張媽說……說以后不給咱們院子送炭火了。”她把藥碗放在桌上，聲音帶著哭腔：“還說……還說您有謝小公子撐腰，哪用得著這些粗笨東西。”

宋明曦端藥的手頓了頓，抬眸看向窗外。

秋風(fēng)卷著落葉掠過石階，院子里的桂樹落了滿地金黃，卻擋不住漸濃的寒意。

她舀了一勺藥汁，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苦意卻直竄心底。

【這秋意漸濃，炭火都被克扣，是想逼死小姐嗎？】

【孫姨娘和二小姐也太惡毒了吧！趁人之危啊！】

【樓上怎么說話呢？這里哪有煙煙的事！】

【心疼阿曦，喝著苦藥還要受這委屈。】

“知道了。”她淡淡道：“去庫房看看，還有沒有去年剩下的炭。”

青禾應(yīng)聲出去，宋明曦卻沒再喝藥。

她看著碗底沉著的藥渣，忽然想起沈清辭昨日的話。

“凝神草遇熱會散出淡香，你仔細(xì)聞聞。”

她將藥渣倒在白紙上，用銀簪細(xì)細(xì)撥開。

褐色的藥渣里混著幾絲枯黃的草葉，湊到鼻尖輕嗅，只有濃重的苦澀，哪有半分香氣？

她心口猛地一沉。

這幾日沈清辭沒來，她讓青禾去抓藥，回來的藥看著與往日無異，可喝下去總覺得頭暈乏力。

她原以為是自己體虛，此刻才驚覺——

有人又在藥里動了手腳。

【！！！果然不對勁！又是誰在搞鬼？】

【凝神草沒香味，這藥有問題！】

【沈醫(yī)官不在，明曦要自己識破陰謀了嗎？】

“小姐！庫房里只剩這點炭了！”青禾抱著個小炭盆進(jìn)來，里面的炭塊小得像石子：“孫姨娘院里的人說，好炭都要給二小姐取暖……”

宋明曦沒聽青禾后面的話，她盯著藥渣里那幾片可疑的草葉，忽然站起身：“青禾，去把沈醫(yī)官請來。”

青禾愣了愣：“可是謝小公子說……”

“就說是我病得重了。”宋明曦的聲音冷了下來：“出了事我擔(dān)著。”

沈清辭很快就趕了過來，額間還帶著薄汗，看到桌上的藥渣，他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拈起那幾片草葉放在鼻尖聞了聞，指尖微微發(fā)顫：“是斷魂草。少量混入藥中，只會讓人日漸虛弱，神不知鬼不覺……”

【斷魂草？！好狠毒！這是想慢慢害死她啊】

【沈醫(yī)官都慌了，可見這毒性多陰狠】

【孫姨娘和宋茗煙嫌疑最大！絕對是她們干的】

宋明曦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掌心一陣冰冷。

她早該想到的，孫姨娘被禁足后一直懷恨在心，宋茗煙更是視她為眼中釘，怎么可能就此罷休？

“沈醫(yī)官可有解法？”她輕聲問道。

“有。”沈清辭從藥箱里取出一包藥材：“用甘草、茯苓煮水，每日代茶飲用，可緩解毒性。但要除根，必須找到下毒之人，斷了源頭。”

宋明曦看著那包藥材，忽然笑了：“源頭好找，只是缺個契機。”

沈清和不解地看著她，卻見她拿起那堆藥渣，用錦帕仔細(xì)包好：“沈醫(yī)官，麻煩你替我送樣?xùn)|西給謝小公子。”

黃昏時分，謝妄舟踹開宋茗煙院門時，她正在試新做的狐裘。

暖爐里的銀絲炭燒得正旺，映得她臉上的紅暈格外嬌艷。

看到謝妄舟滿身寒氣地闖進(jìn)來，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福禮：“謝小公子怎么來了？”

謝妄舟沒理她，目光掃過屋內(nèi)的炭盆，又落在桌上那碗沒喝完的參湯上，冷笑一聲。

藥罐子連個炭火都要找去年的，這個女人倒是過得滋潤！

他幾步上前，一把將參湯掃落在地，瓷碗碎裂的聲響嚇得宋茗煙驚叫出聲。

“宋茗煙，你好大的膽子。”謝妄舟的聲音沉冷：“敢在宋明曦的藥里加斷魂草，是誰給你的膽子？”

【！！！謝小公子殺過來了！氣場兩米八！】

【摔得好！對付這種人就該用硬的】

【看她還裝！這下看你怎么狡辯】

宋茗煙臉色慘白，連連后退：“小公子冤枉！我沒有……”

“冤枉？”謝妄舟從袖中扔出個錦帕包，藥渣散落一地，其中幾片枯黃的草葉格外刺眼：“沈醫(yī)官說，這斷魂草是西域特產(chǎn)，而你上個月剛讓江臨風(fēng)給你帶了西域的香料，是嗎？”

宋茗煙看著那些草葉，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她確實讓人在藥里加了東西，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更沒想到謝妄舟會如此動怒。

“小公子饒命！是我一時糊涂……”她撲通一聲一聲跪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只是怕姐姐搶了我的東西，我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不是故意？”謝妄舟蹲下身，眼神陰沉盯著她：“斷魂草慢性毒發(fā)，三個月后便會臟器衰竭而亡，你管這叫不是故意？”

宋茗煙嚇得魂飛魄散，只顧著磕頭求饒。

謝妄舟看著她這副丑態(tài)，忽然覺得無趣，嫌惡拉開距離，站起身來：“念在你是個女人，今日暫且饒你。再敢動她一根頭發(fā)，我讓你和你那姨娘一樣，去家廟吃一輩子素。”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冷冷道：“把你這院子的炭，全給宋明曦送去。要是少了一塊，你就自己去領(lǐng)罰。”

宋茗煙癱在地上，看著滿地狼藉，指甲死死扣在地面上。

她想不明白，謝妄舟明明厭惡女人，為何偏要護(hù)著宋明曦那個病秧子？

這般念著，她眼睛里閃過一絲怨恨。

而此時的宋明曦，正坐在窗邊看青禾搬炭。

一車車銀絲炭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小的山。

她端起沈清辭留下的甘草水，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甜意。

“小姐，謝小公子真的為了咱們，去訓(xùn)了二小姐？”青禾喜滋滋地擦著炭盆：“這下咱們冬天不用挨凍了。”

宋明曦笑了笑，沒說話。

她望著院門外那抹墨色身影，垂眸思忖。

借刀殺人的感覺，原來這般痛快。

只不過，還是不夠斬草除根。

謝妄舟這人，是對宋茗煙心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