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的晨霧還未散盡，濕潤的空氣里彌漫著腐葉與泥土的氣息。小舞攥著妹妹小縭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媽媽最后的嘶吼——那聲音像被利爪撕裂的綢帛，混著魂技碰撞的轟鳴，在密林深處久久不散。

三個月前的那個午后，本該是采集晨露的尋常日子。小舞的媽媽剛撥開一片寬大的蕨類葉片，就見前方灌木叢里跌跌撞撞沖出個紫色身影。那人裙擺上沾著暗紅的血漬，華貴的紫絨披風被枝椏勾出幾道破口，正是比比東。

“你沒事吧？”小舞媽媽的聲音里帶著魂獸特有的純凈，她伸出手時，腕間的銀鈴草隨著動作輕輕搖曳，“這里是森林外圍，最近不太平。”

比比東抬起頭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眼前這頭化為人形的魂獸氣息醇厚得驚人，十萬年的魂力波動像沉在深海的暗涌，藏在溫和的表象下。她迅速斂去眼底的貪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武魂骨節(jié)，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多謝姑娘相救。看你的模樣，想必已是有孩子的人了？”

小舞媽媽沒察覺她話音里的試探，只溫柔地望向身后藏著的兩個小腦袋，點了點頭：“嗯，她們在等我回去呢。”

“那我便不叨擾了。”比比東微微頷首，待那道身影消失在密林后，臉上的溫和瞬間冰裂。她屈指輕彈，兩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身側(cè)——鬼斗羅的黑袍在樹影里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菊斗羅的金紋長袍上還沾著晨露，兩人皆是屏息凝神，等候指令。

“跟著她。”比比東的聲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那是頭十萬年魂獸，還有幼崽。一個不留。”

半個時辰后，小舞和小縭正蹲在溪邊看石縫里的小魚，忽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媽媽！”兩個小家伙像脫韁的小鹿撲過去，卻在撞進媽媽懷里的瞬間，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快走！”媽媽猛地將她們往前推，平日里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寫滿驚恐。小舞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媽媽身后的樹冠突然炸開漫天金瓣，菊斗羅的“死亡之菊”如綻放的毒花，將陽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鬼斗羅的黑影緊隨其后，“鬼影幢幢”的魂技讓周遭的空氣都泛起寒意。

“我救過你！”小舞媽媽張開雙臂擋在前面，十萬年魂獸的威壓如巨浪般鋪開，震得周圍的樹木簌簌落葉子，“你怎能如此恩將仇報？”

比比東緩步走出陰影，紫眸里沒有絲毫波瀾：“恩？在魂師的世界里，只有強弱沒有恩仇。你的魂環(huán)，還有你孩子的，都該屬于我。”

魂技碰撞的光芒刺破了森林的寧靜。小舞只記得媽媽將她們?nèi)M樹洞時，塞來的那二把桃木梳子——梳齒上還留著媽媽掌心的溫度，刻著的銀鈴草花紋在慌亂中硌得手心生疼。她拉著小縭拼命往前跑，直到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凄厲的悲鳴，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紅光亮起，映紅了半邊天。

“媽媽……”小縭的哭聲像被掐住的幼獸，小舞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忽然想起媽媽曾說過，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就帶著妹妹去諾丁學(xué)院，那里有給工讀生的名額，那里有人類世界的庇護。

諾丁學(xué)院的紅漆大門前，杰克爺爺正踮著腳朝里張望。他懷里揣著用粗布包好的工讀生證明，粗糲的手掌在布面上反復(fù)摩挲，直到看見唐三小小的身影，才松了口氣：“小三，到了。”

門衛(wèi)斜睨著這一老一小，鼻孔里發(fā)出一聲嗤笑：“鄉(xiāng)巴佬也配進學(xué)院？怕不是來偷東西的？”他伸手去推杰克爺爺，卻被一股看似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彈開——唐三的玄天功已悄然運轉(zhuǎn)，指尖凝著的氣勁讓門衛(wèi)踉蹌著后退了三步。

“放肆。”一道沉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玉小剛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長衫，鏡片后的眼睛掃過門衛(wèi)，“諾丁學(xué)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是讓你狗眼看人低的。”

門衛(wèi)臉色煞白，忙不迭地拉開大門。杰克爺爺把唐三的手交到玉小剛掌心，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大師，這孩子就拜托您了。”唐三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用力點頭：“爺爺放心，我一定好好學(xué)。”

進了七舍時，唐三正被王圣推到眾人面前。這間宿舍的木板床吱呀作響，墻角堆著半舊的被褥，十幾個孩子圍著他，眼神里帶著打量與挑釁。王圣拍著胸脯嚷嚷：“新來的，打贏了我，你就是老大！”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小舞率先跨進來，粉色的裙擺掃過門檻上的灰塵，她扎著蝎子辮，眼睛亮得像林間的晨星：“請問，這里是工讀生宿舍嗎？”身后的小縭怯生生地探出頭，烏黑長發(fā)，頂端有粉白相間兔耳；兩側(cè)編發(fā)搭配小花、粉白蝴蝶結(jié)與藍白流蘇，發(fā)梢也有粉白飾帶點綴，整體甜美俏皮，充滿少女感。發(fā)梢還沾著趕路時沾上的草屑，那雙兔子般水潤的眼睛掃過屋里的人，最后落在唐三身上時，忽然亮了亮。

王圣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他上下打量著兩個女孩，嗤笑道：“又來了兩個？規(guī)矩都一樣，打贏了才能留下。”

小縭突然把包裹塞給小舞，眼睛里閃著躍躍欲試的光。那光芒太亮，連唐三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獵物的小獸，帶著純粹的興奮。

“打架嗎？我喜歡！”她話音未落，身影已如柳絮般飄到唐三面前。不等眾人反應(yīng)，她的手臂已如靈蛇般纏上唐三的腰，膝蓋順勢頂住他的膝彎，腰腹發(fā)力的瞬間，指尖竟溢出幾縷銀白色的魂力絲，像柔軟的蛛網(wǎng)纏上他的手腕。這正是纏鎖技的起手式，如玉兔盤臥般將對手的四肢關(guān)節(jié)牢牢鎖住，既沒有傷人，卻讓唐三動彈不得。

“哎呀！”唐三只覺重心一失，眼看就要摔倒，小縭卻忽然松了力，伸手穩(wěn)穩(wěn)扶住他，眼睛彎成了月牙，“大哥哥，我厲害吧？”

唐三愣住了，他能感覺到剛才那股力量看似輕柔，實則每一處發(fā)力都精準地落在關(guān)節(jié)縫隙里，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你這是……”

“是柔技呀。”小縭歪著頭解釋，長發(fā)滑落肩頭，“柔技就是用身體的柔韌纏住對手，不用蠻力也能贏哦。”

七舍的孩子們倒吸一口涼氣，王圣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他打了這么久架，從沒見過這樣的招式——不用魂技，單憑身體技巧就能制住人，這比硬碰硬的打斗更讓人忌憚。

唐三卻聽得格外認真，他想起大師講過的魂師戰(zhàn)斗技巧，忍不住追問：“那你用的這種，是柔技里的哪一種？”

“是纏鎖技哦。”小縭伸出手指掰著數(shù)，“就像兔子盤在樹上那樣，用手腳和魂力絲一起纏緊，讓對手動不了。媽媽說，這叫以柔克剛。”她頓了頓，忽然挺直脊背，看向王圣：“所以，現(xiàn)在我是老大了嗎？”

王圣看著她清亮的眼睛，莫名覺得氣勢上輸了一截，訥訥地點頭：“是……是你了。”

小縭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那好，以后我就是老大啦！”她轉(zhuǎn)身看向宿舍里的人，聲音清脆又認真，“要是有人欺負你們，就告訴我，我?guī)湍銈冏峄厝ィ　?

陽光透過木窗照進來，落在她揚起的臉上，映得那對隱藏在發(fā)絲間的兔耳輪廓若隱隱現(xiàn)。唐三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諾丁學(xué)院的日子，或許會比想象中有趣得多。而小舞看著妹妹雀躍的樣子，悄悄握緊了懷里的桃木梳子，指腹劃過刻著的銀鈴草——媽媽，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