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郭紹和馬躍驚疑不定的想著什么，他們就被帶到了那個老頭的跟前。

郭紹湊近了，看得清楚一些，心里更是倍感詫異的。

卻見隊(duì)伍的前沿，立著一支十三尺高的九斿白纛。

旗桿以松木制成，垂綴銀白馬鬃纓穗，主纛為三叉鐵矛，象征中yang權(quán)威；八柄陪纛代表八方臣服。

飄帶使用九條白色絲綢，長度與主旗桿形成特定比例。

想當(dāng)年鐵木真統(tǒng)一蒙古，在鄂嫩河迭里溫孛勒達(dá)格舉行議政大會，籌建蒙古汗國事宜，就立起這一支九斿白纛，向世人宣示著蒙古汗國的崛起。

九斿白纛，可謂是蒙古人權(quán)力的象征。

那個老頭子，真的是鐵木真？

蓄著長髯的老頭，一手抓著那只被郭紹射落下來的大雕，嘴角上揚(yáng)，勾著一抹盎然的笑意。

跟在郭紹身邊的馬躍，湊近郭紹的耳邊低聲道：“他是太師、國王木華黎，莫要失了禮數(shù)。”

郭紹聞言，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這老頭是木華黎。

木華黎是何許人也？

他是成吉思汗麾下的第一名將。

把金國從騎兵為主的軍隊(duì)，打成了步兵為主。

手握大蒙古國長城以南的軍政大權(quán)！

木華黎跟別的蒙古統(tǒng)帥不同，他基本上不屠城不搶掠，還將土地分給百姓和士兵，采取懷柔政策來經(jīng)略中原。

木華黎的權(quán)勢之大，在蒙古汗國當(dāng)中，可謂是僅次于鐵木真的。

早在成吉思汗十二年的時候，鐵木真封木華黎為太師、國王、都行省承制行事，賜下誓券，允許其“子孫傳國，世世無絕”。

鐵木真分兀魯、忙兀、弘吉刺、亦乞列、札刺亦兒五部軍、汪古軍以及契丹、女真、漢軍共約十萬軍隊(duì)，隸屬于木華黎麾下。

此外，鐵木真還賜他九斿白纛，有“如朕親臨”之意。

這些年來，木華黎一直在忙著跟金國人打仗，取得了驕人的戰(zhàn)績。

“參見太師！”

郭紹和馬躍向木華黎行了蒙古人的禮節(jié)。

木華黎捋須笑著，把目光放在郭紹的身上：“就是你射下的大雕？”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回稟太師，我叫郭紹，是也立安敦公主的梯己奴隸，漢人。”

聽到這話的木華黎，眼中更是浮現(xiàn)出了欣賞的神色，贊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郭紹是嗎？老夫記住你了。”

“一個漢兒，竟有如此高超的箭術(shù)，能彎弓射大雕，我們蒙古人當(dāng)中的神箭手也未必能做到。”

郭紹謙虛的回道：“多謝太師贊譽(yù)。”

木華黎微微頷首，旋即把手中的大雕扔給郭紹，褒獎了他一番。

等郭紹、馬躍離去后，木華黎的兒子孛魯驅(qū)馬上前，有些詫異的詢問道：“阿布（父親），你看上這個叫做郭紹的漢人奴隸了？”

“他很不錯。”

木華黎意味深長的說道：“從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與大汗年少時的影子，膽大、果敢、機(jī)靈，是一塊好材料。”

“這……”

孛魯失笑道：“阿布，但他只是一個漢人奴隸。”

“漢人奴隸又如何？”

木華黎搖搖頭道：“漢人有句話說得好，英雄不問出處。”

“你阿布我，當(dāng)年不也是大汗的梯己奴隸嗎？”

孛魯為之語塞。

他很想反駁，這能一樣嗎？

木華黎是早年就被父親孔溫窟哇送給鐵木真做“梯己奴婢”的。

……

翌日，郭紹還在原野之上練習(xí)騎射，忽然被也立安敦派的一個奴隸叫回去，說是公主召見。

郭紹旋即策馬揚(yáng)鞭，返回了也立安敦所在的營地。

也立安敦的住處，是一個蒙古包式大建筑物。

雪白色穹隆頂上覆蓋著由白銀鑲邊的天藍(lán)色裝飾物，由四根用松木裝飾的大柱支撐著穹隆頂。

這就是也立安敦的宮帳。

郭紹經(jīng)常出入這座宮帳，自是輕車熟路的。

此時，在這座偌大的宮帳中，除了也立安敦公主之外，旁邊還坐著一位尊貴的客人——

木華黎。

后者喝著酥油茶，還饒有興致的看著郭紹。

“郭紹參見公主、太師。”

“免禮。”

也立安敦的黛眉微蹙，揮了揮手，直接開門見山的向郭紹說道：“郭紹，太師看上你了，想讓你隨他一起征討金國。你可愿意嗎？”

說著，也立安敦直勾勾的看著郭紹，眉宇之間盡是一種敦促之色。

郭紹瞧見也立安敦瘋狂朝著自己使眼色，怎能不知后者心中所想？

木華黎親自登門要人，也立安敦不好拒絕，所以詢問起了郭紹的意愿。

按照也立安敦的想法，自是不愿讓郭紹離開的。

然而，郭紹卻是假裝沒有領(lǐng)會到也立安敦眼神中的含義，低著頭，朝著也立安敦抱拳行禮道：“公主，郭紹愿意。”

“……”

也立安敦沉默了。

坐在一旁的木華黎不語，只是一味地在郭紹和也立安敦的身上來回打量著，眼中盡是一種諱莫如深的神色。

他仿佛從這兩個人身上看出來一些端倪。

良久，也立安敦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板著臉，詢問道：“郭紹，你可要想清楚。”

“戰(zhàn)陣之上，刀槍無眼，就算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都難免死傷。”

“太師不會因?yàn)槟闶俏业奶菁号`，而對你有任何的特殊待遇。”

“你到太師的麾下，仍是一個奴隸士兵。我要提醒你，我大蒙古國的奴隸士兵往往是用來攻城、打頭陣的，死傷的比例極高。”

“十個奴隸士兵當(dāng)中，經(jīng)過一場戰(zhàn)事下來，能存活一兩個已經(jīng)殊為不易。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也立安敦瘋狂示意著，讓郭紹打消跟隨木華黎大軍出征的念頭。

所謂的“奴隸士兵”，說到底就是炮灰。

大浪淘沙，最終能存活下來的都堪稱精兵了。

蒙古軍的奴隸士兵，死亡率極高。

“公主，我考慮清楚了。”

“若我郭紹命該如此，也當(dāng)死在敵人的刀下。”

也立安敦看著郭紹那一臉堅(jiān)毅的神色，不禁扶著自己的額頭，倍感頹然：“不聽我的勸告，你會后悔的。”

頓了頓，也立安敦又瞥了一眼身邊的木華黎，道：“太師，不如過兩年再讓郭紹追隨你吧。”

“他也不過十五歲，雖有些氣力，騎射功夫也還過得去，但是還太稚嫩，如雛鷹一般，翅膀還沒長硬，怎可使其展翅高飛？”

“我怕會把他摔死。”

木華黎放聲大笑道：“公主，你多慮了。”

“依我看，郭紹已經(jīng)是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女真人的刀槍，不會輕易傷到他的。”

“大丈夫之志，應(yīng)如江河，東奔入海，何故眷戀于溫柔之鄉(xiāng)？”

“公主你能庇護(hù)得了郭紹一時，能庇護(hù)得了他一世嗎？”

“……”

也立安敦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