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天…朱辰啊朱辰…你這通天的路，到底要走到哪一步？咱這大明江山…又會被你帶到何等境地？”朱元璋低沉的、帶著復雜忌憚的自語，仿佛還縈繞在乾清宮冰冷的空氣里。那份對撼山爐和鐵水鑄碑的狂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下是更幽暗的漩渦。
朱辰剛走出宮門，一股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就撲面而來！戶部尚書范敏，這位平日里還算穩重的老臣，此刻官帽歪斜，滿臉油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帶著幾個同樣面無人色的戶部郎中，幾乎是連滾爬撲到朱辰面前！
“朱…朱大人！禍事了！天大的禍事啊！”范敏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哆嗦著指向南方，“江南！蘇松常嘉湖五府！百年不遇的大水！田廬盡毀！災民百萬！嗷嗷待哺！朝廷的賑災糧…運不過去了啊！”
“糧呢？國庫呢？”朱辰眼神一凜。
“糧？哪還有糧！”范敏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國庫…國庫早就空了！北征、河工、養兵…哪一樣不是吞金巨獸！就指著江南的秋稅救命！可…可這大水一沖…全完了！更可恨的是…”他猛地壓低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那些江南的士紳豪強！平日里兼并土地，隱匿田畝，逃避稅賦！如今國難當頭，讓他們按新稅法多出些糧賑災，竟…竟串聯起來，集體抗稅！閉門不納糧差！還煽動刁民阻攔官道！說什么‘新法苛酷’、‘與民爭利’！運糧的船隊…被堵在運河上，寸步難行啊！朱大人！再沒糧…江南…江南就要人吃人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從朱辰心底竄起！江南士紳！這群趴在大明軀體上吸血的蠹蟲！國難當頭，不思報效，反而趁機作亂！隱匿田畝，逃避稅賦，如今還要阻斷賑災糧道！這是要把百萬災民和朝廷一起逼上絕路！
“好！好一群‘忠君愛國’的士紳！”朱辰的聲音冷得像冰渣子，眼中寒芒爆射，“范尚書，江南五府，隱田最多、跳得最兇的是哪幾家？”
范敏精神一振，咬牙切齒地報出幾個名字：“松江府華亭徐閣老家！蘇州府吳縣申家！嘉興府海鹽錢家！常州府無錫顧家！湖州府烏程沈家！這幾家，盤踞江南百年，田畝連阡陌，家奴過千！隱田之巨，駭人聽聞！這次串聯抗稅的，就是他們帶的頭！”
“名單給我！”朱辰手一伸。范敏立刻從袖中掏出一份早已備好的、墨跡淋漓的名單。
朱辰掃了一眼名單上那幾個顯赫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他猛地轉身，對著緊隨其后的毛驤，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出鞘的利劍：
“毛驤！點齊你手下所有能動的緹騎！備快馬！即刻隨我出京！目標——松江華亭！”
“得令！”毛驤眼中兇光畢露，舔了舔嘴唇，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餓狼！抄家？還是抄這些盤踞百年的地頭蛇？這差事，夠勁！
“朱大人！萬萬不可沖動啊！”一個隨行的戶部郎中嚇得臉都白了，“那些士紳…樹大根深，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家中堡寨堅固，蓄養私兵甚多！您…您就帶這點人…”
“樹大根深？”朱辰腳步不停，冷笑一聲，【寰宇知識圖譜】瞬間鎖定目標——華亭徐家洪武三年真實田畝賬冊！復式記賬法下的隱形關聯漏洞！幾個刺眼的紅圈在腦海中驟然點亮！“老子今天就去看看，他們的根，經不經得起鐵賬犁一遍！走！”
數日后，松江府，華亭縣。
徐家堡。
這座矗立在膏腴之地上的龐然大物，如同一個獨立的小王國。高聳的包鐵大門緊閉，門樓上家丁持弓戒備，眼神倨傲。堡墻厚重，箭垛森然。堡外，數百名被煽動起來的佃農和地痞，手持鋤頭木棍，堵住了通往運河碼頭的官道，將幾艘插著戶部旗號的運糧船死死圍住，叫罵聲震天響。
“狗官滾回去！新稅法就是搶糧！”
“想收徐老爺的稅？除非從老子尸體上踏過去！”
“對！餓死也不交！”
混亂喧囂中，一隊風塵仆仆、殺氣騰騰的人馬，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驟然出現在官道盡頭！為首者，一襲青衫，面容冷峻，正是朱辰！他身后，毛驤按刀，眼神如鷹隼，數百名黑衣緹騎，腰挎繡春刀，背負勁弩，沉默如山，唯有馬蹄踏碎泥濘的悶響，如同死神的鼓點！
“錦衣衛辦差！擋路者——死！”毛驤運足內力，一聲暴吼如同炸雷，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叫罵！
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鐵血威勢震懾，騷動起來。幾個領頭的地痞還想鼓噪，緹騎們冰冷的弩箭已齊刷刷抬起，閃爍著死亡的寒光！死亡的威脅瞬間澆滅了烏合之眾的氣焰，人群如同潮水般驚恐地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朱辰策馬，看也不看那些噤若寒蟬的暴民，徑直來到徐家堡緊閉的包鐵大門前。門樓上，徐府管家探出頭，強作鎮定，聲音帶著士紳特有的傲慢：“門外何人？此乃致仕徐閣老府邸！無禮擅闖，驚擾閣老清靜，爾等擔待得起嗎？！”
朱辰根本懶得廢話，手一抬，一枚金燦燦、刻著五爪盤龍的令牌脫手飛出，如同金色的閃電，“鐺”的一聲，狠狠砸在厚重的包鐵大門上！火星四濺！
“奉旨！戶部督查司主事朱辰！核查徐府田畝稅賦！開門！”朱辰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穿透門板！
“盤…盤龍金牌？！”門樓上的管家看清那令牌，瞬間面無人色！如朕親臨！
“不開？”朱辰嘴角一扯，露出森白的牙齒，“毛驤！”
“卑職在！”
“破門！凡有阻撓者，格殺勿論！”
“遵旨！”毛驤獰笑一聲，猛地揮手！
“轟——！！！”
數名膀大腰圓的錦衣衛力士，抬著臨時征用來的攻城巨木，在震天的號子聲中，狠狠撞向那包鐵大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木屑鐵屑橫飛！那象征著士紳百年威嚴的厚重門閂，如同朽木般應聲斷裂！
“砰——嘩啦！！！”
包鐵大門被狂暴的力量轟然撞開！向內狠狠拍倒！激起漫天煙塵！
“進！”朱辰一馬當先，策馬踏入這江南士紳的心臟堡壘！毛驤和數百緹騎如同黑色的潮水，洶涌而入！繡春刀出鞘的嗆啷聲連成一片，雪亮的刀光瞬間照亮了徐府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