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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北境風雪藏尸案

沈昭昭的指尖沿著青銅令牌的缺口來回摩挲,驛站登記簿的紙頁被北風掀起一角,在燭火下簌簌作響。

“甲字三隊,三年前秋末駐防雁門關,負責軍餉與藥材押運。“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尾音卻因指尖的震顫微微發顫。

登記簿上的墨跡已有些許暈染,卻仍能看清“雪崩覆軍,全編制除名“的批注。

林烈湊過來時帶起一陣寒氣,他的視線掃過那行字,喉結滾動了一下:“李錚的字。“

沈昭昭猛地抬頭。

“甲字三隊的隊長,我親手提拔的副教頭。“林烈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刀柄,“他寫'覆'字時最后一筆總愛挑起來“,他指腹劃過“覆“字末端,“和當年教場訓話的批文一個樣。“

燭火突然明滅了兩下。

沈昭昭從懷里摸出個油布包,展開是爺爺的舊筆記,《邊關守陵圖》的拓本在桌上鋪開來,墨跡里浸著歲月的黃。

她的指尖停在雁門關外那片被紅筆圈起的“無碑亂葬崗“,批注的小字模糊卻刺目:“凍尸不下葬,恐毒氣入地。“

“禁軍處理疫尸的秘地。“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可三年前北境沒有寒疫。“

林烈的手掌重重按在桌上,震得燭臺搖晃:“李錚不是會參與毒事的人。“他從懷中取出半塊火漆殘印,邊緣還沾著暗紅血漬,是前日從程九梟手下奪來的。

在燈下與令牌紋路一比對,銅紋與火漆的凹痕嚴絲合縫。“這令牌是真的。“他沉聲道,“有人故意讓我們追到北境。“

沈昭昭將筆記小心卷好,竹篾骨針在指節間轉了個圈:“他們怕我們查,才留線索引我們入局。“她抬頭時眼底有冷光,“但他們忘了,死人不會說謊。“

商隊的騾馬噴著白霧,北風卷著雪粒打在林昭昭臉上,像撒了把碎冰。

她裹緊灰布斗篷,頭巾下露出的眼尾被凍得發紅,這是“藥材商陳娘子“的裝扮。

林烈走在前面,扛著半袋黨參,粗布短打下肌肉緊繃,活脫脫個賣力氣的“陳伙計“。

“過了前面山坳就是廢棄驛館!“商隊領隊老張扯著嗓子喊,“今夜只能湊合一宿,明兒個加鞭趕雁門關!“

風雪是在三更天驟起的。林昭昭蜷在草堆里,耳尖突然微動。

異響從后院傳來,像鐵器刮過凍硬的土塊。

她的手指扣住袖中骨針,呼吸放得極輕,守陵十年,她分得清風雪的呼嘯和活人的動靜。

草門被積雪壓得吱呀響。

她貼著墻根挪動,靴底的積雪發出細碎的響。

柴堆后的陰影里,一個戴皮手套的黑影正半跪著,手中短刀泛著冷光。

凍土被撬開的地方露出半截青灰色的衣袖,是禁軍的玄甲殘片。

“咔嚓“

刀身戳進尸體肋骨的聲音讓林昭昭后背泛起涼意。

黑影扯出根拇指粗的鐵管,哈了口氣擦去上面的血污,轉身就要走。

她縮在柴堆后,看著黑影的靴子消失在院角。

等腳步聲徹底沒了,才貓著腰湊近那具尸體。

喉骨碎成了渣,是被人用掌力震斷的。

她掰開死者青紫色的嘴唇,牙齒內側爬滿青紋,像藤蔓纏上白骨。

指尖按上胸腔,凍硬的黑血混著冰碴子硌得生疼。

“三日斷魂散。“她低聲道,“毒入髓了。“

林烈的追蹤沒有半分聲響。

黑影拐進山崖下的洞穴時,他正貼著巖壁,雪粒落進衣領里,涼得刺骨。

“第三批骨樣已取。“黑影的聲音帶著鼻音,許是凍得狠了,“大人說再熬兩批,配方就齊了。“

洞穴深處傳來另一道聲音,壓得極低:“別碰活人的骨,上次那小子的骨髓壞了整鍋藥。“

林烈的手按上刀柄,腕骨卻被人攥住。

沈昭昭不知何時摸到他身后,呼出的白氣撲在他后頸:“他們不是滅口,是收貨。“她將半塊凍硬的骨粉塞進他掌心,“這是皇陵七號棺的毒骨,這具尸體的骨髓——“她指了指洞穴,“濃三倍。“

林烈的瞳孔驟縮。

“他們在試毒。“沈昭昭的聲音像浸了冰碴子,“用死人骨頭提煉更狠的毒方。

上回是軍中,這回“,她望著洞穴深處忽明忽暗的火光,“是全城百姓。“

風雪撞在洞壁上,發出嗚咽般的響。

林烈的刀尖輕叩巖壁,側耳聽了聽:“三處空響。“他看向林昭昭,“山腹有密道,通關內。“

沈昭昭借著月光查看那根鐵管,用指甲刮去表面凍霜,極細的刻痕露出來:“甲三·七。“

“甲字三隊第七次押運標記。“她將鐵管塞進貼身衣袋,體溫透過粗布滲進去,“我們以為他們在掩蓋死亡......“

“其實是在制造死亡。“林烈接得極快,目光如刀,“下一個試毒場“

“雁門關大營。“沈昭昭打斷他,聲音輕得像句咒語。

黎明前的雪停了。

商隊老張拍著車門喊起程時,沈昭昭正蹲在馬槽邊,用草葉擦去手背上的血漬,那是剛才替商隊里染了風寒的孩子扎針留下的。

“陳娘子這手針術真神!“老張老婆揉著被扎過的太陽穴直笑,“進了雁門關,可得多給咱們介紹些主顧!“

沈昭昭垂眸應了,余光瞥見林烈正幫著搬藥材,粗布頭巾下露出的下頜線繃得筆直。

“走嘞——“

騾車碾過積雪的聲音里,沈昭昭摸了摸胸口的鐵管。

雁門關的城樓已經在望,城墻上的“雁“字被初陽鍍了層金。

那里藏著甲字三隊的骨頭,藏著趙承武的命,藏著樞密使的尾巴。

更藏著,他們要挖出來的,所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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