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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守夜人不在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卷著一股冰冷的寒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那個年輕助理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仿佛剛剛看見了從歷史塵埃里爬出來的鬼魂。

楚昭的心猛地一沉。

她揮手讓助理退下,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了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本該坐著老吳,那個負責管理整個避難所物資調度的老人,也是唯一一個,從“舊時代”一直活到今天,見證了林深所有布局的活化石。

可現在,那個位置空了。

半小時后,醫療所的消毒水味混雜著死亡的沉寂,撲面而來。

老吳已經不行了,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轉動著,尋找著人群中的鐘響。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枕頭下摸出一本被摩挲得邊角發黑的破舊記事本,顫抖著遞了過去。

“給……給蘇明遠。”老吳的聲音像漏風的鼓,“告訴他……林深的債,我還清了。”

話音落下,那只干枯的手無力地垂下。

監護儀上,心跳的曲線變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沒有人哭泣,悲傷在廢土是種奢侈品。

鐘響面無表情地將記事本交給了匆匆趕來的蘇明遠。

蘇明遠接過本子,指尖觸碰到粗糙的封面,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他翻開第一頁,瞳孔驟然收縮。

里面沒有驚天的秘密,沒有復雜的公式,只有一行行枯燥到令人發指的記錄,字跡是老吳的,可記錄的對象,卻是林深。

“凌晨3:17,起身,于床邊靜坐。”

“凌晨4:08,踱步至東側長廊,望向黑暗。”

“凌晨5:22,輕咳兩聲。”

“上午9:40,指尖敲擊桌面,七短三長。”

一頁又一頁,全是林深生前那些近乎刻板的、毫無意義的日常作息。

蘇明遠一開始只覺得荒謬,一個將死之人,為何要托付這樣一本無聊的流水賬?

他幾乎要將本子合上,可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入腦海。

他猛地抬頭,沖向自己的終端,雙手在鍵盤上化作殘影。

“調出系統‘背景音’歷史波動數據!時間范圍,林深生前最后一年!”

數據流如瀑布般刷過屏幕。

蘇明眼死死盯著那條起伏的曲線,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拿起記事本,一字一句地開始比對。

凌晨3:17,背景音出現一個微不可察的波峰。

凌晨4:08,背景音強度瞬間跌落谷底。

凌晨5:22,背景音產生兩次短促的共振。

上午9:40,背景音的加密信道,被一個七短三長的信號瞬間激活又關閉。

完全吻合。分秒不差。

那些看似無意義的起身、踱步、咳嗽、敲擊……竟然是操控整個“火種”系統底層邏輯的指令。

林深用自己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為這個龐大的系統編寫了一套活的、任何人都無法破解的生物密碼。

蘇明遠的手在顫抖,他放下記事本,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敬畏與恐懼。

“瘋子……他連自己的習慣,都設計成了密碼。”

這個發現像一顆炸雷,在核心團隊中引爆。

但楚昭卻從中看到了另一層含義。

她將所有人召集到圖書館的頂樓,這里是整個避難所的最高點,透過巨大的穹頂玻璃,能看到廢土灰蒙蒙的天空。

“林深用他的身體作為鑰匙,鎖住了系統,”楚昭的聲音很平靜,“但任何鎖,都有不止一把鑰匙。”

她沒有過多解釋,而是讓小石頭——那個從花園里被救回來的孩子——在玻璃上用手指畫了一團歪歪扭扭的光斑。

然后,她讓眾人等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就在眾人開始不耐煩時,白鴉指著遠處,發出一聲驚呼。

只見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座廢棄凈水站,巨大的閥門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緩緩開啟,一股清水從管道中涌出,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系統……系統自動響應了?”蘇明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響應,”楚昭糾正道,“是匯聚。我調閱了近期的資源調度日志,發現一個規律:每當廢土的某個角落出現一個新的、持續的光源,哪怕只是一盞小小的油燈,系統就會在不影響基礎運作的前提下,自動將附近的閑置資源——凈水、電力、營養液——向那個光點小幅度匯聚。不需要指令,不需要密碼。”

她看著玻璃上那團模糊的光斑,輕聲說:“林深留下的后門,不是復雜的代碼,而是最原始的東西。是光。”

白鴉恍然大悟,他看著自己的手心,仿佛那里也有一團光。

“燈……燈成了新的規則語言。”

“沒錯。”蘇明遠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他接過了話頭,“林深用極致的中心化和加密來為我們爭取時間,他怕我們犯錯。但現在,我們不能再躲在他的影子里了。”

他提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將“火種”終端徹底解構,拆分成數千個微型數據節點,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散布到各個聚落,甚至交給那些在廢土上流浪的獨行者。

“那喚醒權限呢?系統的最高指令怎么辦?”楚昭問。

“公開化。”蘇明遠回答得斬釘截鐵,“還記得小滿退場時,我們敲擊的那個節奏嗎?那個節奏,就是新的‘喚醒節奏’。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只要敲擊出這個節奏,就能激活離他最近的節點,調動一小部分應急資源。”

“你不怕被濫用嗎?秩序會崩潰的!”白鴉表示反對。

蘇明遠笑了,那笑容里有釋然,也有決心。

“林深用他的布局換來了時間,現在,輪到我們用信任去換未來了。如果人類的延續,還需要靠一個絕對的權威和一套冰冷的密碼,那我們和廢土上的怪物又有什么區別?”

計劃推行的那天,一直沉默的灰鴉獨自走到了避難所深處的沉默祭壇前。

那是為林深和所有犧牲者建立的衣冠冢,祭壇中央,一盞長明燈永不熄滅。

灰鴉在祭壇前靜坐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如同一尊雕像。

第八日的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虛化,仿佛要融入光中。

在他即將完全消失的前一刻,他回頭望向聞訊趕來的楚昭,留下最后一句話。

“我不是他,但我記得,他怕黑。”

話音剛落,祭壇上那盞燃燒了數年的長明燈,忽然“噗”的一聲,熄滅了。

眾人一片愕然。

死寂中,避難所外圍,那七座巨大的“傾聽碑”卻在同一時間,由內而外地亮起了柔和的紅光。

紅光在廢土之上沖天而起,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環形光陣。

燈,不需要人去點,它自己亮了。

一周后,外出巡行、分發節點的鐘響回來了。

他帶回的不是物資報告,而是一封信。

信封古舊,封口蓋著一枚早已廢棄的圖書館舊印章。

楚昭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卻是一張白紙,一個字都沒有。

眾人失望之際,一直跟在旁邊的莫醫生卻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取來紫外線燈,對著白紙照去。

幽光之下,一行娟秀的小字緩緩浮現,那字跡,屬于小滿。

“別等守夜人,你們就是光。”

落款處是空白的。

但莫醫生堅持對紙張進行了纖維檢測,結果顯示,紙張的纖維里,含有微量的、奇特的碳化痕跡。

其化學構成,與當年林深在爆炸中留下的最后一片衣物殘片,同源。

那個春天,一個無風的夜晚,楚昭獨自登上了圖書館的頂樓。

她沒有去碰任何開關,而是從一個塵封的箱子里,取出了那件象征著“守夜人”的黑色長袍,緩緩穿上。

她沒有點亮任何燈,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地坐下,像灰鴉一樣。

片刻之后,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整座圖書館大樓的窗框,開始由內而外地泛出柔和的微光,那光芒如同擁有生命,一起一伏,仿佛在呼吸。

遠處,花園里,那些孩子們不知何時自發地圍成了一圈,手拉著手,口中輕輕哼唱著一首誰也沒有教過的歌謠。

旋律古老而悠揚,仿佛來自血脈的記憶。

小石頭抬起頭,望著圖書館頂樓那個模糊的黑影,他清澈的眼睛里倒映著整座建筑的光芒。

他用稚嫩卻無比堅定的聲音,輕聲說:

“這次,輪到我們替你們守夜了。”

風從廢土上吹過,象征著警報的鈴鐺沒有響。

但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這寂靜的合唱與光芒中,一筆一劃,緩緩寫著屬于自己的詩篇。

但在寂靜的醫療所里,莫醫生正對著一份新生成的生命體征報告皺緊了眉頭。

報告來自新生兒隔離區,數據完美得不像話。

只是在所有平穩的曲線末端,一個微小卻執拗的節拍,像一枚印錯的郵戳,突兀地出現在了那里。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卻又莫名熟悉的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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