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掛在演武場的槍纓上時，周楓已提著木桶候在膳房外。

孔慈端著藥碗出來的瞬間，他故意腳下一滑，木桶“哐當”砸在青石板上，清水濺起半尺高。“呀！”孔慈慌忙后退，裙擺還是沾了片水漬。她正要去扶，卻見周楓已經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去擦她的裙角，嘴里還念叨：“這地太滑，該叫石匠來鑿幾道紋路，不然像孔慈姑娘這般天仙似的人物，摔著可怎么好？”

少女臉頰騰地泛起紅暈，搶過他手里的布巾：“劍晨師兄又取笑我。”她指尖觸到周楓手背時，忽然想起昨日演武場上，這少年用木劍挑飛聶風衣角時的模樣，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周楓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笑意。他知道漫畫里孔慈夾在聶風與步驚云之間的苦楚，如今逗她開心時，倒真想護她一世周全。

三日后的午后，周楓借故送傷藥，繞到了天下會西側的“聽竹軒”。這里是雄霸女兒幽若的居所，傳聞這位大小姐脾氣乖戾，連雄霸都要讓她三分。他剛摸到月亮門，就被一道清脆的女聲喝住：“哪來的奸細？”白衣少女踏在竹枝上，手中金釵直指他眉心。周楓認得她發間那支鳳凰步搖——正是雄霸的小女兒鳳舞。

他忽然矮身作揖，長袍掃過地面時帶起片竹葉，恰好落在鳳舞的繡鞋前：“在下劍晨，特來向姑娘討杯茶喝。”鳳舞冷哼著躍下竹枝：“天下會還沒窮到要弟子來討茶水的地步。”話音未落，身后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幽若斜倚在朱漆廊柱上，手里把玩著顆白玉棋子：“妹妹別嚇著客人，這位可是能接聶風三招的人物。”

周楓抬頭時，正對上幽若流轉的眼波。他忽然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用無名居帶來的蜂蜜腌的梅子：“聽聞大小姐愛棋，這梅子酸甜可口，最適合弈棋時提神。”幽若挑眉接過，指尖剛碰到紙包，周楓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三枚銀針從廊柱后射來，恰好釘在他方才站著的地方。“看來有人不喜歡我來做客。”他笑著松手，掌心已多了枚帶血的銀針。鳳舞臉色驟變：“是天池十二煞的人！”

周楓卻將梅子塞進幽若手里：“改日再陪大小姐弈棋，今日先告辭。”說罷翻身躍上墻頭，臨走前還沖鳳舞眨了眨眼，“姑娘的金釵若不嫌棄，下次我用劍穗來換？”等他消失在青瓦盡頭，幽若才發現紙包里還藏著張紙條，上面用炭筆描著只歪歪扭扭的鳳凰，旁邊寫著：“鳳棲梧桐，不該困于樊籠。”

當晚，孔慈送藥到周楓房里時，發現他正對著塊玉佩發呆。那玉佩雕著朵蓮花，分明是幽若常戴的飾物。她放下藥碗的手微微發顫，轉身時差點撞翻屏風。“孔慈姑娘別走。”

周楓忽然開口，將玉佩揣進懷里，“明日聶風師兄要教我風神腿的入門式，你要不要來看？”少女背對著他，聲音細若蚊吟：“我還要給步驚云師兄送傷藥……”周楓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天下會的風，比無名居的山谷要復雜得多。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他枕邊的木劍上，劍穗輕輕搖晃，像誰在夜里悄悄嘆息。

次日清晨，演武場的號角剛吹響，周楓就被秦霜叫到了雄霸的書房。高坐堂上的男人捻著胡須，目光如鷹隼般銳利：“聽說你近日和聽竹軒走得很近？”周楓垂眸拱手：“只是偶然遇見，討了杯茶水。”“幽若性子頑劣，”雄霸忽然冷笑，“你若敢動歪心思，就別怪本幫主劍下無情。”

退出書房時，周楓撞上了捧著棋盤的幽若。她沖他眨眨眼，將顆黑子塞進他手心：“今夜三更，來聽竹軒弈棋。”掌心的棋子冰涼，周楓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孔慈昨日發紅的眼眶。他將黑子攥在手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盤棋，似乎從一開始就落子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