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村口時，天剛亮。衣袋里的徽章還在發燙，貼著大腿外側，像一塊燒紅的鐵片。我沒進議事廳，也沒去找長老。他們昨天避而不談的樣子已經說明問題——這東西他們認得，但不想碰。

我直接去了工坊。

白月葵正在調試一臺舊世顯微蝕刻儀，手指按在控制鈕上，指節微微泛白。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把儀器推到旁邊，示意我把東西拿出來。

我從絕緣盒里取出那半枚徽章，放在她面前的金屬托盤上。它表面的銀光已經暗了，但刻痕深處仍有一點微弱的反光，像是埋在灰燼里的火星。

她戴上防護手套，用鑷子夾起徽章，放進蝕刻儀的掃描區。機器啟動后發出低頻嗡鳴，光束在徽章表面來回掃過。她盯著屏幕，眉頭慢慢皺緊。

“材質是復合金屬，主體是鈦鋯合金，摻了少量銥和某種未知結晶體。”她低聲說，“但最關鍵的，是內部有一層極薄的星艦A-7型耐熱層殘留。”

我盯著她：“哪來的？”

“北境墜毀帶。”她收回手，“那種合金只用在舊世最后一艘逃逸星艦上。它沒進軌道，半途解體，殘骸散落在北嶺冰原。沒人能靠近，磁場太強。”

我沉默了幾秒。那片區域我聽說過，也繞開過。磁場紊亂，連雷感都會失靈。可現在，這枚徽章卻出現在龍骨村外的陷阱里，被人親手布置，精準針對我的功法。

“有人從墜毀帶取出了殘骸，加工成了這東西。”我說。

她點頭：“而且不是隨便做做。刻痕的深度、角度、排列方式，都有規律。這不是身份牌，是鑰匙，也是信號發射器。”

我伸手把徽章翻過來，指尖順著那扭曲的三角紋路劃過。剛才在林子里，它讓我的雷勁出現短暫共振。現在雖然被絕緣盒隔開，但皮膚底下還是有種隱約的麻意，像有細針在經脈里游走。

“它在找我。”我說。

“或者，在測試你。”她關掉儀器，“他們知道五雷天心訣的存在，也知道它會回應特定頻率。這個徽章，就是誘餌。”

我收起徽章，重新封進絕緣盒。盒體是舊世軍用規格，能隔絕大部分能量波動。但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只要我體內雷勁運轉，就會產生微量外溢，遲早會被捕捉到。

“得查清楚他們在干什么。”我說。

“那就得進黑市。”她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張編碼卡，“商團舊制，還能用。我改過數據，能撐四十八小時。”

“你也要去？”

“你一個人進不去。”她把卡塞進我手里，“身份核驗要看生物信息，你的雷感太強，探測器一掃就露餡。我陪你，用火能掩你的波動。”

我沒再反對。她是對的。單靠我自己，還沒進門就會被攔下。

我們沒走正路。繞過村后廢棄的輸電塔，沿著干涸的排水渠往東走。黑市在舊公路樞紐底下，入口藏在塌陷的隧道里。路上她一句話沒說，只是時不時看一眼手腕上的讀數儀，確認周圍沒有探測波段掃過。

到達入口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守門的是兩個穿皮甲的男人，腰間掛著能量探測器。他們看到我們出示的編碼卡，插進讀卡器，等了幾秒，綠燈亮起。

“礦石商人？”其中一個問。

“北線收的雷晶碎料。”白月葵開口，聲音平穩，“聽說這邊有買家。”

那人看了我一眼：“你呢？不說話？”

“嗓子壞了。”我低著頭，把衣領拉高一點，遮住脖子。

他們放行了。

里面比外面亂得多。攤位擠在狹窄的通道兩側，掛著各種礦石樣品。有的裝在玻璃罐里，有的直接堆在地上。空氣中飄著金屬粉塵的味道，混著一點酸腐氣。

我們一路走到中央交易區。墻上貼著收購公告，紅字寫著：“高價收含脈雷礦，純度七級以上，樣品現場驗貨。”

我走近攤位。代理人是個戴面具的男人，手套里夾著一塊拳頭大的礦石。他輕輕一捏，礦石表面裂開一道縫，一道微弱的藍弧跳了出來，像蛇信子一樣閃了一下。

我的手臂猛地一緊。

雷勁在經脈里躁動起來，像被什么東西勾住了。我立刻運轉五雷天心訣第三重，凝雷歸淵，把那股牽引壓下去。喉嚨里涌上一股腥味，我借著咳嗽低頭，順勢把一縷雷勁封在指尖，悄悄彈進指套夾層，采集了飄在空氣中的礦塵。

白月葵拽了我一下：“走。”

我們轉身往出口方向走。可剛拐進后巷，身后傳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三個。

我停下，靠墻站住。

其中一個伸手按在腰間的探測儀上，屏幕亮著紅光：“剛才那股能量波動，不是登記信息里的火能。”

我摸了摸衣袋。絕緣盒還在，但殘留的雷息沒完全屏蔽。他們用的是嗅探型設備，能追蹤微量能量軌跡。

“你們是誰的人？”那人往前一步。

我沒回答。反而往后退了半步，左腳輕輕在地上劃了一下。巷子兩邊是舊金屬墻板，導電性極好。我將一縷雷勁注入地面，反向布設電場，干擾探測儀信號。

屏幕閃了幾下，紅光變弱。

那人皺眉，正要再查，我動了。

雙掌拍地，五雷天心訣——雷電束縛術。

藍紫色電鏈從掌心炸出，順著濕墻蔓延，瞬間纏住三人腿部。電流擊穿護甲，肌肉失控，他們跪倒在地，探測儀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我走過去，蹲下，掀開其中一人的衣領。

脖頸后有一道紋身，和徽章上的符號一模一樣——扭曲的三角，嵌著齒輪狀的環。

他嘴里還在念，聲音斷斷續續：“礦已入艙……主脈將啟……三天……夠了……”

我盯著那紋身，沒動。

白月葵站在我身后，聲音很輕：“他們已經開始往地底送礦了。”

我站起身，把絕緣盒重新塞進內袋。雷勁在體內緩緩流動，比之前更沉，也更穩。那枚徽章貼著皮膚，又開始發燙。

巷口外傳來新的腳步聲，比剛才密集。

我拉了她一把：“走。”

我們沖出后巷，穿過市場邊緣的貨堆，往出口方向跑。身后有喊聲，但沒人追上來。可能剛才那一擊讓他們猶豫了。

回到村外排水渠時，太陽已經偏西。我把編碼卡還給她，她接過，沒說話。

“他們收雷晶礦，不是為了賣。”我說。

“是為了激活什么。”她看著我，“而且時間不多了。”

我摸了摸衣袋。徽章的棱角硌著指尖，發燙。

遠處，風卷起一片焦葉，打在干枯的鐵管上，發出一聲短促的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