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軒收到短信時，正對著電腦整理XJ各高校的錄取數據。

手指懸在鍵盤上頓了頓，他把手機湊近看了又看，確定號碼陌生，卻認得出那語氣里的猶豫。

他起身走到窗邊，樓下的老槐樹正落著葉子，風一吹，沙沙響。

想起離婚那天，林芳芳紅著眼說“兒子以后跟我，你別再來打擾”，他喉結動了動，內心艱難地說了一句“好”。

現在這條短信，像顆小石子，在他心里漾開圈。

他重新坐回電腦前，把家長會的時間備注在日歷上，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林芳芳發完短信，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心跳得有點快。

她從廚房端出剛燉好的排骨湯，兒子正趴在桌上寫作業，鉛筆在本子上劃得沙沙響。

此時陳如軒提前半小時關了電腦，屏幕上XJ高校的錄取數據還停留在最后一行，他卻沒心思再看。

衣柜里翻出那件藏在最里面的淺藍色襯衫，是結婚三周年時林芳芳送的，洗得有些軟，卻還挺括。

他對著鏡子系領帶，手指頓了頓，又松開，換成了更 casual的半袖狀態——怕兒子覺得爸爸太嚴肅。

小區門口的早餐攤飄著肉包香，他腳步沒停，又折了回去。

“老板，三個肉包，要剛出鍋的。”

塑料袋裹了兩層，他揣進衛衣內袋，貼著心口，怕涼了影響口感。

開車時特意繞了條近路，避開早高峰，儀表盤上的時間一點點靠近家長會開始的點，他卻沒往常趕工作時的急躁。

校門口停滿了車，大多是女性家長拎著書包、拿著水杯，他攥著肉包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往里走。

教室門口的座位表上，“陳小陽”兩個字旁邊畫著小太陽，是兒子自己涂的，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剛坐下，旁邊穿碎花裙的媽媽就側過頭，“你是陳小陽爸爸吧？上次運動會陳小陽跑接力，你沒來太可惜了?！?

陳如軒愣了愣，“抱歉，上次在外地出差，沒趕上。”

“沒事沒事，”那位媽媽笑著擺手，“陳小陽可厲害了，最后一棒超了兩個人！老師總夸他機靈?！?

這話像顆糖，順著耳朵滑進心里，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桌角，心里暖烘烘的。

班主任推門進來時，教室里瞬間安靜，陳如軒坐直了身子，眼神緊緊跟著老師。

“這學期進步最明顯的是陳小陽，”班主任拿起成績單，笑著看向陳如軒的方向，“數學從八十多分沖到滿分，作文還被當成范文讀了?！?

周圍家長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陳如軒臉頰發燙，卻忍不住揚起嘴角，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張成績單。

家長會結束后，他沒走，等其他家長都散了，才走到班主任身邊，“老師，陳小陽說他上課不敢舉手，我在家該怎么幫他？”

“多陪他玩角色扮演，讓他當老師，你當學生，”

班主任遞給他一張便簽。

“這是我整理的小方法，你試試?！?

他小心收好便簽，連聲道謝，轉身時撞進一個熟悉的身影里——是林芳芳。

林芳芳手里拎著陳小陽的保溫杯，看到他，腳步往后縮了縮，又硬著頭皮走上前。

“家長會……還順利嗎？”她聲音有點顫，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看他的眼睛。

陳如軒從內袋里掏出肉包，還是熱的，遞到她面前。

“給陳小陽帶的，他以前早上總愛吃這個。”

林芳芳接過包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觸電似的縮了縮，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如軒，我錯了?！?

“那些貴重禮品當初我沒有收，我一開始收了，最后又退還了?！?

“至于上那個人的車，也是一時沖動?！?

她抬手抹眼淚，聲音哽咽卻很清晰。

“離婚時我不該說不讓你見陳小陽，不該把你所有的付出都當看不見?！?

陳如軒沒說話，只是看著她，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和以前一樣的眉眼。

“陳小陽每天睡前都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林芳芳吸了吸鼻子，語氣更堅定。

“我不該因為自己的脾氣，讓他連爸爸的擁抱都要偷偷盼著?！?

她從包里拿出一張畫，是陳小陽畫的，上面有三個小人手拉手，旁邊寫著“爸爸、媽媽、我”。

“他昨天畫的，說想貼在客廳墻上?！?

陳如軒接過畫，指尖碰到紙的邊緣，有點軟，是兒子用蠟筆涂的鮮艷顏色。

“以前我總怨你忙工作，沒陪我們?！?

林芳芳繼續說，沒再掉眼淚，眼神卻很認真。

“后來我才知道，你加班到半夜，是為了給陳小陽攢報興趣班的錢；你不常說話，是怕跟我吵架讓陳小陽害怕?！?

她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陳如軒，“如軒，我知道我以前太任性，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咱們能不能好好談談，為了小陽，以后好好相處？”

陳如軒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又想起兒子畫里的三個小人，喉結動了動。

“其實我也有錯，以前沒跟你好好溝通，總把工作當借口。”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放軟，卻很堅定。

“小陽需要完整的關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咱們以后就專注于把小陽照顧好，怎么樣？”

林芳芳眼睛亮了亮，用力點頭，“好！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雖然不在一起了，但都是小陽的爸媽，得讓他在愛里長大?！?

“爸爸！媽媽！”

不遠處傳來兒子的聲音，陳小陽背著書包跑過來，書包上的小恐龍掛件晃來晃去。

他跑到陳如軒身邊，仰起頭，“爸爸，老師是不是表揚我了？媽媽說你今天會來！”

陳如軒蹲下身，摸了摸兒子的頭。

“當然表揚了，還說你是班里最機靈的小朋友。”

“耶！”陳小陽歡呼一聲，又拉起林芳芳的手。

“媽媽，那爸爸是不是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吃排骨湯了？”

林芳芳看向陳如軒，笑著點頭，“是呀，咱們一起回家。”

陳小陽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我還要跟爸爸玩老師和學生的游戲！爸爸當學生，我當老師！”

陳如軒和林芳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釋然的笑。

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風里帶著老槐樹的葉子香，和以前一樣，卻又比以前更暖。

回到家，林芳芳把排骨湯端上桌，陳小陽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陳如軒嘴邊，“爸爸，你先喝，媽媽燉了一下午！”

陳如軒張嘴接住，湯里的排骨燉得軟爛，帶著熟悉的味道，他看向林芳芳。

“還是你燉的好喝?！?

林芳芳臉頰微紅，低頭給兒子盛湯，“喜歡就多喝點，以后你忙完工作，隨時可以來家里吃飯，小陽總念叨你?！?

吃完飯，陳小陽拉著陳如軒到房間，拿出課本，“爸爸，咱們現在就玩角色扮演，我當老師，你要舉手回答問題哦！”

陳如軒坐在小椅子上，認真點頭，“好，老師提問吧。”

林芳芳靠在門框上，看著房間里的父子倆，嘴角忍不住上揚，轉身去收拾碗筷。

洗完碗，她拿出日歷，翻到家長會那天，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又在后面標注了“小陽興趣班繳費日”“親子活動報名”，把兩人需要配合的事項一一寫清。

陳如軒陪陳小陽玩到九點，看著兒子睡著，才輕輕帶上門。

客廳里的燈還亮著，林芳芳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小陽的成長手冊。

“你看，這是小陽剛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說他有點怕生?！?

她指著照片，說道：“現在好多了，跟小朋友相處得可好了?！?

陳如軒坐在她身邊，湊過去看，“都是你教得好。對了，我下周要去XJ出差三天，小陽放學你多費心接一下。”

“沒問題，”林芳芳立刻記下時間，“你出差注意安全，有事兒隨時聯系我?！?

兩人聊著小陽的學習和生活，從興趣班選課到周末安排，沒說太多溫情的話，卻把孩子的事規劃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早上，陳如軒送陳小陽去學校，臨走時，兒子抱著他的腿，“爸爸，你出差要早點回來哦，媽媽說周末帶我們去公園放風箏！”

陳如軒笑著點頭，“放心，爸爸一定趕回來?！?

陳如軒出差那幾天，林芳芳不僅接小陽放學，還特意去他公司幫他取了一份重要文件，托同事轉交。陳如軒在XJ收到文件時，心里暖烘烘的，發消息道謝，林芳芳回了句“應該的，都是為了小陽”。

出差回來后，陳如軒特意帶了XJ的葡萄干，給小陽當零食，又分了一份給林芳芳。

“給你嘗嘗，那邊的特產?！?

林芳芳接過袋子，笑著說：“正好我最近學做蛋糕，下次做葡萄干蛋糕給你們吃?！?

周末去公園放風箏時，陳小陽跑在前面，陳如軒舉著風箏線，林芳芳在一旁給他們拍照，陽光灑在三人身上，像一幅溫馨的畫。

小陽的風箏飛得最高，他舉著雙手歡呼，陳如軒和林芳芳站在原地，看著兒子的笑臉，相視一笑。

陳如軒的電腦里，XJ高校的錄取數據還在更新，但他不再覺得工作是沉重的負擔。

林芳芳會時不時來家里幫他收拾下房間，在他加班晚歸時，把熱好的飯菜放在門口；他也會在林芳芳忙不過來時，接小陽放學、輔導作業。

他們沒有復婚，卻成了最默契的“戰友”。

樓下的老槐樹依舊落著葉子，風一吹沙沙響，可這聲音里再也沒有冷清，只有一家三口在歲月里慢慢同行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