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檸幾乎是逃命似的離開了嘈雜喧囂的高三七班。

走過拐角，她靠在冰冷的樓道墻壁上，長長地、無聲地吁了一口氣。

胸腔里那顆心臟還在擂鼓似的咚咚作響，臉頰上蒸騰的熱度久久不退。

那些連夜整理、復印的學習資料，此刻正安穩地躺在徐玖那張堆滿書本、略顯凌亂的課桌上。

她捏了捏微微發酸的指尖——那是整理到深夜留下的痕跡。

心頭涌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又混雜著破釜沉舟后的疲憊。

這不是施舍，顧北檸告訴自己。

這是一個遲來的道歉，一個笨拙的彌補，更是她找回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小傻子的第一步。

她不再在意同學們那些探究的目光了。

她只知道，那個在暴雨泥濘中艱難前行的背影，不該被辜負。

她只想用實際行動告訴徐玖：那個眼高于頂、只顧著自己清高羽毛的顧北檸，真的變了。

她愿意放下所謂的矜持，走進他那個曾經被她視為“泥潭”的世界里。

哪怕一步，一步也好。

另一邊。

高三七班教室中。

王磊后頸一涼，猛地回頭，正對上程述薇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眼神幽深，看得他頭皮發麻。

“薇……薇姐，我……”王磊舌頭打結。

恨不能把剛才那句沒過腦子的“腳踏兩條船”嚼碎咽回肚里。

“咳！”徐玖適時地清了清嗓子，試圖解圍。

“薇姐，他腦子被門夾了，別聽他瞎說八道。”

程述薇沒理王磊那慫樣，而是將目光落在徐玖桌上那摞嶄新的、碼得整整齊齊的復印資料上。

她微歪著頭，幾縷挑染的紫發滑落肩頭，唇角勾起一絲狡黠的弧度。

“這些是什么？”聲音不高，清清冷冷的，卻像小石子兒砸進死水潭。

徐玖隨手扒拉了下，輕描淡寫地說道：“顧北檸借的復習資料，你要？給你印一份？”

班上空氣凝滯了一瞬。

臥槽？就這么直說了？

玖哥這路子也太野了吧？就不怕炸鍋么？

“哦？資料啊……我用不著。”

她頓了頓，眼風掠過徐玖那張平靜的臉頰，話鋒陡轉，帶著點戲謔的尖銳。

“那按王胖子的意思，我和顧北檸，你會選誰？”

這句話無異于在高三七班這個已經悶燒的油鍋里，又潑進一瓢滾燙的沸水！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下巴掉了一地！

王磊更是冷汗直流，完蛋，薇姐果然是聽到了啊啊啊！

但腳踩兩只船只是玩笑話啊薇姐！

您怎么還親自下場，一本正經地讓玖哥做選擇了？

這、這……這比教導主任突擊查手機還刺激！

偶像劇都不敢這么演好吧！

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聚焦在徐玖臉上。

幾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他的回答。

空氣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心臟狂跳的咚咚聲。

徐玖抬起頭，眼神坦蕩得近乎欠揍，直勾勾迎上程述薇的目光。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惡趣味？

再看看周圍那些快要燃燒起來的八卦目光……

徐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淺，帶著點無奈，帶著點寵溺，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近乎磐石的堅定。

他沒有絲毫猶豫，隨即將手按在那摞書本上。

“我選這個！”徐玖的聲音斬釘截鐵，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教室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

“在高考結束之前，我只想和顏如玉談感情，其他人都得往后靠靠！”

顏如玉？誰？哪個班級的？

眾人懵了一瞬，隨即——

“噗嗤！”不知誰先破功。

“哈哈哈哈！！！”

“書中自有顏如玉……玖哥這個回答牛逼！”

“臥槽！絕了！！”

“我剛還在想顏如玉是哪個班級的女生，竟然力壓兩大校花！”

“學到了，玖哥機智。”

哄堂大笑瞬間掀翻屋頂！

王磊劫后余生般癱在座位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跟著傻樂。

趙強一臉吃了屎的表情，想吐槽又找不到詞，憋得臉通紅。

程述薇看著徐玖那張寫滿了“我很認真”、“學習就是我的命”的臉……

看著他額角那塊還沒拆線的紗布，再看看他那堆破書爛本子。

一股巨大的、荒謬的、又好氣又好笑的洪流猛地沖垮了她繃著的表情。

“噗嗤！”她也忍俊不禁，嘴角揚起，之前的尖銳冰消雪融。

她順勢坐到徐玖旁邊，輕笑著問：“那這次模擬考試你的顏如玉對你怎么樣？”

“神奇，你居然知道這幾天模擬考了？”徐玖挑眉，語氣調侃。

“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天干嘛不來？”程述薇呵呵一笑，反將一軍。

徐玖：“……”

敢情是躲考試？惹不起！

他哈哈一笑應道：“應該是進步了，至少……英語穩了！”

不遠處，趙強聽得咬牙切齒——這孫子怎么就這么欠！

他正想反駁，卻捕捉到劉敏幾人壓低的議論聲。

“唉，連他都敢說穩了……這次題目是不是真的簡單啊？完了完了，那我們豈不是拉不開分？”

梳著馬尾的劉敏捂著心口，聲音帶著點夸張的憂慮。

“你聽他瞎吹牛！”張超推了推厚厚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帶著點不屑。

“英語穩了？呵，上次模考才九十出頭，吹牛不上稅！”

自從上次被徐玖戲弄了之后，張超幾人一直耿耿于懷。

作為尖子生的他們向來是老師眼中的寶貝疙瘩，哪里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就是！”李偉梳得油光水亮的分頭都耷拉下來，撇著嘴。

“我看他就是死鴨子嘴硬！英語閱讀理解那幾道題，生詞一堆，陷阱賊多，他能穩個屁！”

“你就瞧好吧，他能考上一百分就算是燒高香了。”

……

趙強豎著耳朵聽著尖子生們的“權威點評”，緊繃的神經像被松開的皮筋，慢慢松弛下來。

就是！連張超、李偉、劉敏這些年級前列的學霸都這么說了，那肯定是板上釘釘了！

徐玖那小子，就是在虛張聲勢！

這個賭約，他肯定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