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趙玉蘭聽見門響，把臉上的愁容往褶子里掖了掖，起身往廚房走，聲音帶著點刻意拔高的輕快。

“頭還疼不？媽給你煮碗面，掛面還是粉絲？”

“沒事兒媽，好著呢。”徐玖把書包甩椅子上，揉了揉額角，“方便面成不？”

“不成！”趙玉蘭的聲音從廚房灶臺的油煙里悶悶地頂回來。

“那玩意兒吃多了燒心！就掛面，給你臥個蛋！”

鍋鏟碰著鐵鍋，叮當響。

徐玖撇撇嘴：“您這不都安排好了，還問啥。”

破沙發上，徐建業吐出一口劣質煙的青霧，樂了：“傻小子，這是給你點參與感！”

“爸，您還樂？”

徐玖往自己那小屋門口挪，嘴里不饒人：“被媽管了一輩子的是您，又不是我，苦中作樂啊？”

“嘿！臭小子！”徐建業被噎了一下，笑罵一句，隨即想起正事，臉色一正。

“對了，明兒周末，你顧叔陳姨，還有小檸，過來吃飯。”

徐玖腳步一頓，眉頭擰了個疙瘩。

那姑奶奶來干啥？

“你給我把皮繃緊點！”徐建業瞪著他，煙頭在搪瓷缸沿上磕了磕，火星子四濺。

“尤其對小檸！人家姑娘家主動登門，那就是遞臺階！你個帶把兒的別給我犯軸甩臉子！聽見沒？”

“知道了。”徐玖悶頭應了一聲，推門進了自己屋。

和解？遞臺階？他信了才有鬼。

校門口那副要打電話告御狀的架勢，他可沒忘。

第二天晚上，顧家三口踩著點兒來了。

小小的客廳頓時塞得滿滿當當。

寒暄聲、水果的甜香、還有那層經濟差距帶來的無形薄膜，讓空氣都顯得有點稠。

顧北檸穿著件剪裁合體的淺色連衣裙，站在她媽陳欣身后。

下巴頦兒微抬著，像只誤入麻雀群的白天鵝，驕傲又別扭。

她的眼神飛快地掠過徐玖額角那塊礙眼的紗布，又迅速飄開，嘴唇抿成一條緊線。

“顧叔，陳姨。”徐玖招呼得還算規矩，輪到顧北檸，就極其敷衍地抬了抬下巴頦兒，算打過照面。

“嘖！”徐建業蒲扇似的大巴掌“啪”一下拍在徐玖后背上，力道沉得他一個趔趄。

“啞巴了你？叫人不會？禮數都就飯吃了？！”

顧明遠趕緊打圓場，笑著把自家閨女往前輕輕一推。

“哎呀老徐，孩子們大了，生分啥！

小檸，還記得不？你小時候不是最愛翻騰小玖那堆寶貝漫畫？

去吧去吧，你們年輕人自己說說話，別跟我們這兒拘著！”

趙玉蘭也順勢推了徐玖一把，眼神帶著催促：“快去！帶小檸看看你那些書去！”

徐玖被推得撞在門框上，心里罵了句娘。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也翻出來說？

他扭頭，沖顧北檸扯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得，顧大小姐，賞臉移駕寒舍？想‘看’就一起唄？”

“看”字咬得格外重，意思明擺著：你爹提的，我勉為其難，你要不樂意正好。

沒成想，顧北檸竟真微微頷首，跟著他進了那間不足十平、被舊書和模型零件擠得滿滿當當的小屋。

門一關，空氣像凝固的膠水。

舊書本、老木頭的味道混在一起。

顧北檸就杵在門邊，離那張堆滿卷子的舊書桌能有多遠躲多遠。

眼神幾次瞟向徐玖，在他額角的紗布和洗得發白的舊T恤上游移，嘴唇動了動。

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別過臉，假裝對墻上那張褪色球星海報產生了濃厚興趣。

徐玖雙手插兜，斜倚在吱呀作響的鐵架床沿，看她演這出默劇，心里直冷笑。

難為大小姐屈尊降貴了。

顧北檸的目光像檢閱儀仗隊似的掃過書架，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審視。

忽然，視線釘在了書架最底層。

一個深灰色、落滿厚灰的物件，被胡亂塞在一摞舊雜志旁邊。

那顏色……那厚度……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是她初二那年冬天，咬著牙省了仨月零花錢買的羊毛手套！

純羊毛的，花了她小一百塊，當時心疼得要命，還被他笑話“冤大頭”。

他……竟然還留著？

一絲極其微弱、轉瞬即逝的異樣剛冒頭，立刻被她用“這人就是懶癌晚期懶得扔”的念頭狠狠摁了下去。

鬼使神差地，她彎下腰，帶著點嫌棄，捏住那副手套的邊緣，想把它從那灰堆里拎出來瞧瞧。

指尖剛觸到那粗糙冰涼的羊毛……

“噗嚕！”

兩只卷得緊實梆硬、洗得發白起毛邊的舊棉襪，像被關了八百年的囚徒重獲自由，毫無預兆地從手套口里爭先恐后地滾了出來。

“啪嗒”兩聲，結結實實摔在地板上！

姿態之歡脫，仿佛在無情嘲弄她剛才那一秒的想入非非！

顧北檸：“！！！”

精致的臉頰瞬間像被潑了滾油，“騰”地紅透，眼睛瞪得溜圓，活像見了鬼。

“徐！玖！”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火星子。

她觸電般甩開手里那只手套，仿佛它突然變成了生化武器。

“你！你這人簡直是……”

她氣得手指頭直抖，差點戳到徐玖鼻梁上，像只炸了毛、張牙舞爪的漂亮布偶貓。

“不可理喻！無可救藥！死性不改！懶癌入骨！”

羞惱，還有被“戲耍“的憤怒感交織成網，讓她渾身都繃緊了。

此前的微弱竊喜，此刻全成了助燃劑，把怒火燒得噼啪作響，聲音都尖利起來。

“拿別人送的東西塞你的臭襪子？！你懶死算了！找個盒子裝能累死？你這破屋遲早被襪子埋了！”

她越說越氣，還不解恨似的，用穿著锃亮小皮鞋的腳尖，極其嫌棄地踢了踢地上那兩只無辜的襪子球。

仿佛它們是什么劇毒污染物。

徐玖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羞怒搞得有點懵。

看著她氣得臉頰緋紅、跳腳罵街的模樣，徐玖愣了兩秒。

回過神后，他反倒覺得顧北檸此時比剛才那副端著的樣子順眼多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混不吝的痞笑。

“哎，話可不能這么說。”

他慢悠悠直起身，彎腰，撿起那兩個襪子球，故意在她面前拋了拋。

“第一，這是干凈的，就是有點舊了。

第二，我這叫資源優化配置，物盡其用。

你看，這手套大吧？塞倆襪子正合適，多環保？

等什么時候天氣太凍我祭出這兩件裝備，總比丟角落里發霉長毛強吧？”

“你……！”顧北檸被他這番歪理邪說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胸口劇烈起伏。

所有打好的腹稿、那點帶著傲嬌的“和解”念頭，全被這該死的襪子攪成了稀巴爛！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化作一句帶著詛咒力度的狠話。

“徐玖！就你這樣，我看你一輩子都不想討到老婆！”

徐玖正想再逗她兩句，腦海里猛地炸開一聲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日常任務觸發！】

【任務：女兒程述薇處于饑餓狀態，30分鐘內使其攝入200ml以上的奶。】

【倒計時：29:59……】

【完成獎勵：成長基金3000元；基礎耐力強化（永久）；父愛值+12點。】

【基礎耐力強化：微量提升耐力閾值，抱孩子更省力。（系統備注：親，帶娃是個體力活哦~）】

【失敗懲罰：沉浸式體驗重度饑餓感伴隨胃部痙攣，持續24小時。】

徐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