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停一下！”伊芙突然喊道。

“什么？就快到巖芯取樣深度了！”卡倫不解地回頭。

“我讓你停下！”伊芙的語氣不容置疑。

卡倫咬了咬牙，按下了暫停鍵。刺耳的鉆探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怪物們低沉的嘶吼和隊員們急促的喘息。

“聽。”伊芙說。

眾人屏住呼吸。一種輕微的、有節奏的震動，從他們腳下傳來。

“是……地震？”一名騎士不確定地問。

“不。”伊芙的眼睛死死盯著鉆機打出的那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是某種東西，在回應我們的鉆探。它在下面。”

就在這時，鉆機側面的一個探頭突然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卡倫低頭一看，終端上彈出了一個警告窗口。

【警告：偵測到高強度生物能量源在鉆孔正下方快速接近！預計接觸時間：15秒。】

“所有人！后退！離開鉆孔！”卡倫的吼聲變了調。

眾人聞言，立刻放棄了與怪物的纏斗，飛速向后撤離。

十五秒后，在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中，一只巨大的、如同甲殼蟲般的暗藍色口器，猛地從那個直徑不足十厘米的鉆孔中爆裂開來！

無數的巖石碎片和水晶粉末四處飛濺，鉆機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發出一聲悲鳴。

一只體型堪比ATV-7的、全身覆蓋著藍色水晶甲殼的巨型鉆地蠕蟲，從地下擠了出來。

它的身上沒有眼睛，只有一張不斷開合的、布滿層層疊疊利齒的巨口。

剛才的鉆探，顯然是把它從沉睡中吵醒了。

“就是這個大家伙！”卡倫認出了它，這和蘇燼在圣殿用定向爆破解決掉的是同一種生物。

但這一只，體型更大，甲殼也更厚。

巨蟲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一股精神沖擊波橫掃而出。

所有人都感覺腦袋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頭暈目眩。

“別看它的嘴！”伊芙大喊，“攻擊它的關節！”

然而，常規的動能武器打在它厚重的水晶甲殼上，只能濺起一串火星。

“沒用的！這家伙的物理抗性太高了！”一名騎士絕望地喊道。

巨蟲鎖定了被它掀翻的鼴鼠鉆機，似乎對這個吵醒它的罪魁禍首恨之入骨，張開大嘴就咬了過去。

“不！”卡倫目眥欲裂，那可是團隊的命根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伊芙動了。

她沒有沖上去，而是以驚人的速度沖回了ATV-7的駕駛艙。

她猛地一推操縱桿，巨大的勘探車六條機械腿猛然發力，像一只憤怒的甲蟲，狠狠地撞向了巨蟲的側面。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ATV-7的重量和沖擊力，成功地將巨蟲撞得一個踉蹌，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但巨蟲也反應極快，它放棄了鉆機，反身一記甩尾，狠狠抽在ATV-7的機械腿上。

“警告，左后側三號機械腿液壓系統受損百分之四十。”車載AI發出了冷靜的提示。

伊芙的撞擊為眾人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它的甲殼是水晶！跟山壁同源！用鉆機！”卡倫腦中靈光一閃，他沖向倒地的鉆機，大喊，“扳手！幫我把它扶起來！”

扳手和其他幾個拾荒者立刻沖了上去，幾個人合力，硬是把沉重的鉆機重新對準了正在和ATV-7角力的巨蟲。

“來不及預熱和校準了！強制啟動！”卡倫對著控制面板一陣猛拍，直接跳過了所有安全程序，選擇了最大功率輸出。

“嗡——！！！！”

“鼴鼠3型”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復合陶瓷金剛石鉆頭在沒有任何冷卻和潤滑的情況下，以極限轉速空轉起來，尖端因劇烈摩擦而變得赤紅。

“就是現在！”伊芙在通訊器里吼道。她操控著ATV-7死死頂住巨蟲，為卡倫創造了不到兩秒的穩定窗口。

卡倫用盡全身力氣，將高速旋轉的鉆頭，狠狠地捅進了巨蟲甲殼連接處的一道縫隙里。

“滋滋滋——噗嗤！”

專門用來鉆透地殼的工程學奇跡，在這一刻，變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

赤紅的鉆頭勢如破竹地撕開了水晶甲殼，深深地鉆進了巨蟲的血肉之中。

巨蟲發出了一陣無聲的慘嚎，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它瘋狂地扭動，將卡倫和鉆機一起甩飛了出去。

卡倫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渾身劇痛，但他立刻爬起來，看向戰場。

巨蟲的身體內部，被極限轉速的鉆頭攪成了一團糟。

藍色的血液和內臟碎片從傷口處噴涌而出。它掙扎了幾下，最終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著，不再動彈。

周圍那些小型的肌肉怪物，在它們的“王”倒下后，瞬間失去了戰意，尖叫著四散逃入了森林。

戰斗結束了。

整個營地一片狼藉。ATV-7的一條腿明顯歪了，鉆機也摔得七葷八素，幾個人受了輕傷。

但所有人都還活著。

伊芙從駕駛艙里跳下來，走到卡倫身邊。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后怕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你還真敢把鉆機當長矛用。”伊芙說。

“你還真敢拿勘探車去玩碰碰車。”卡倫回敬道。

碰碰車這個詞匯，他也是最近聽了總承包商調侃才學會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都笑了起來。

“扳手，帶人檢查設備損傷情況，列個單子。”伊芙恢復了指揮官的角色。

“騎士團，清理戰場，收集戰利品。這大家伙的甲殼，說不定是好材料。”卡倫也開始下令。

他走到巨蟲的尸體旁，在它爆出的那個洞口邊，他看到了一塊被巨蟲帶出來的、拳頭大小的深藍色水晶。

它沒有被戰斗的混亂所污染，靜靜地躺在巖石粉末中，內部仿佛有星河流轉，散發著一種穩定而純粹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撿起它。

“伊芙，過來看。”

伊芙走過來，當她看到那塊水晶時，呼吸也停滯了一瞬。

“定則石……”她輕聲說，“純度……比我們預想的要高得多。”

第一塊樣本，以一種他們誰也沒想到的方式，到手了。

代價是一臺半殘的勘探車，一臺急需大修的鉆機，以及一個被徹底激怒的、沉睡在地下的生態系統。

卡倫握著那塊溫潤的水晶，看著滿目瘡痍的營地，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