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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管家伏法

“肅靜!”

縣令的驚堂木砸在案幾上,勉強壓住了公堂內(nèi)外的喧嘩聲。

他浮腫的眼皮之下,目光銳利如針,死死釘在跪地哭嚎的王老栓身上。

“王老栓!”縣令大聲怒喝,“你方才所言,被劉福管家脅迫作偽證,可有憑據(jù)?!若敢翻覆,兩頭攀咬,本官定叫你嘗嘗水火棍的滋味!”

王老栓被這厲喝嚇得渾身一哆嗦,哭聲噎在喉嚨里。他佝僂的背劇烈起伏,渾濁的老眼布滿血絲和恐懼,下意識地看向左側(cè)——劉福站在那里,臉色慘白如鬼,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剜著他!

那眼神里的威脅和怨毒,誓要將王老栓凌遲!

王老栓渾身冰涼,如墜入冰窟。

劉福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作偽證是死,翻供···恐怕全家都不得好死!

就在他恐懼得要再次縮回去的瞬間,另一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鐵錐,從堂下右側(cè)刺來!

是慕容良!

戴著沉重的木枷,慕容良正透過木枷的間隙,平靜地看著他。

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指責(zé),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和一種無聲的···提醒!

提醒他背上那被鞭子抽開的、至今未愈的傷口!

提醒他全家老小的性命!

提醒他此刻,縣令的驚堂木和衙役的水火棍!

就在眼前!

可憐、可悲、可嘆、可恨的王老栓,一輩子為農(nóng)奴,臨終為了護(hù)全家中老小,身不由己!

但,善良之人,必有福報!

但,縣令的威壓,劉福的死亡威脅,慕容良無聲的提醒,還有內(nèi)心深處那點被恐懼淹沒的、關(guān)于爛秧苗田里那幾株返青秧苗的微弱良知···

在王老栓瀕臨崩潰的意識里瘋狂撕扯!

“老···老爺···”王老栓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顫顫巍巍抬起枯瘦如柴、沾滿泥污的手,指向自己背上破爛麻衣下那道猙獰的暗紅色鞭痕!

那是劉癩子奉了劉福之命,在王老栓猶豫是否要指證慕容良為“妖法”時,狠狠抽下的!

“是···是他打的!”王老栓的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指著劉福,聲音里面只有絕望,

“劉福管家!他···他讓劉癩子抽小的!逼小的說···說慕容小哥是妖法!說那秧苗···是吸了別的秧苗的精氣!”

王老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頓了頓,

“小的···小的不敢不說啊!他還說···若翻供···就···就把小的全家···”

王老栓哭嚎著,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拼命的磕頭,

“老爺明鑒!饒命啊!都是管家逼得!都是他逼得!”

這還不夠!

王老栓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布包,哆嗦著打開——

——里面竟是一錠小小的、約莫一兩重的雪花銀!

“這···這也是他給的!”王老栓將銀子高高舉起,好像手掌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他讓小的作證后給的···說是···封口···”

“老爺!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虛言啊!”

王老栓眼睛看著劉福,唯唯諾諾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似竹筒倒豆子——

不留底!

銀子!封口費!

人證!物證!脅迫下的傷痕!

鐵證如山!

“嘩——!”

公堂內(nèi)外這次是徹底炸開了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刺向面無人色的劉福!

“你···你這老狗!血口噴人!”劉福是徹底慌了神,指著王老栓,目眥欲裂,聲音尖利得已不似人聲,

“誰···誰給你的銀子!誰打你了!誣陷!都是誣陷!”

劉福已然失去了理智,用大聲地呵斥來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

“大膽劉福!”縣令一拍驚堂木,聲音因為憤怒和抓住關(guān)鍵證據(jù)的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人證傷害在此!贓銀在此!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話可說?”

“來人!”

“將這咆哮公堂、脅迫人證、誣告構(gòu)陷之徒,給我拿下!”

“是!”兩個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撲了過去,反剪劉福雙臂!

“莊主!莊主救我!我是冤枉的!是這老狗和那妖奴聯(lián)合起來謀害我啊!”劉福掙扎著,涕淚橫流,絕望地看向劉茂。

劉茂肥胖的臉陰沉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天空,細(xì)長的眼睛里殺機凝成實質(zhì)!他死死盯著慕容良,又看看被衙役按在青石板上的劉福,胸膛劇烈起伏!

劉茂恨不得立刻撕碎了慕容良!

但眼下,王老栓的指證、那錠刺眼的銀子、還有縣令那張已經(jīng)明顯偏向慕容良的臉···

讓劉茂明白,再強行出頭,只會引火燒身!

“哼!”

劉茂從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聲,拂袖轉(zhuǎn)身,竟然不再看劉福一眼!

棄車保帥!

但,劉茂背對劉福,依然緩緩說道:

“劉福!兄弟!”

“如今你自己做出如此事情,律法無情,老兄我也無能為力!“

“朗朗乾坤,青天大老爺在上!莫要我為兄長的為難便是!”

“兄弟!你大可放心,你去之后,家中老小皆有兄長我悉心照料,斷不可委屈了他們!”

“安心去吧!莫再節(jié)外生枝!”

劉福聽到劉茂如此這般絕情的話語,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瞬間癱軟下去,只剩下絕望的嗚咽!

縣令側(cè)耳傾聽,也已聽出劉茂這個當(dāng)?shù)睾缽姷脑捦庵簟?

縣令長長吁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

他拿起驚堂木,最后用力一拍,聲音洪亮,帶著結(jié)案的急切:

“案——情——已——明!”

“劉家莊管家劉福,為一己私利,捏造偽證,誣告部曲慕容良偷盜、行妖!”

“更是威逼利誘田奴王老栓等人作偽證,擾亂公堂,觸犯《唐律》誣告反坐之條!”

“罪證確鑿!著即收監(jiān)!”

“待詳查后,依律嚴(yán)懲!”

縣令宣讀針對劉福的判決之后,又看了一下堂下跪倒的慕容良,抿了抿嘴唇,

“田奴慕容良,被誣告偷盜、行妖一案,查無實據(jù)!”

“當(dāng)堂釋放!”

縣令稍微頓了頓,看了看旁邊的劉茂。

老奸巨猾的縣令多少忌憚當(dāng)?shù)氐暮缽姡^續(xù)說道:

“然!“

縣令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掃過慕容良,帶著不易覺察的忌憚和急于甩脫麻煩的冷漠,

“慕容良雖系被誣告,但身為劉家莊部曲,牽涉此等訟案,已不宜再留原籍!”

“且即刻驅(qū)逐出本縣!”

“永不得歸!”

“以靖地方!”

“退——堂——!”

驚堂木余音在公堂內(nèi)回蕩!

沉重的木枷被衙役卸下,“哐當(dāng)”一聲砸在青石地上。

慕容良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緩緩站起身。

背上的鞭傷依舊刺痛,手腳被枷鎖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重獲新生的力量感,正從四肢百骸涌出!

慕容良最后看了一眼癱軟如泥、被衙役拖走的劉福,看了一眼臉色鐵青、拂袖而去的劉茂背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王老栓等人。

然后,他轉(zhuǎn)身,拖著疲憊卻無比堅定的腳步,一步步走出這森嚴(yán)的公堂。

每一步,都踏在堅實的、通往自由和復(fù)仇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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