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長河出現(xiàn)了一條分叉。
但宣府城下。
朱祁鎮(zhèn)沒有等來城門大開。
城頭上。
一名將領探頭看向城下。
“今有瓦剌賊軍犯境,皇上已至雞鳴山南,爾等是為何人?安敢妄稱陛下,軍情之下叫開城門?”
隊伍最前面的吳瑾臉色一變,面色陰沉僵硬的回頭看向皇帝。
樊忠更是怒目而視。
馬背上。
朱祁鎮(zhèn)只是冷眼看向自己親至,卻仍舊拒不開城門的宣府。
他冷哼一聲:“瞪大爾等狗眼,看清了朕是誰!”
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親至宣府城下,這幫人竟然還敢不開城門。
誰給他們的膽子?
城頭上卻是再次傳來聲音:“無皇上諭旨,行在軍令,我等不敢抗命,敵軍環(huán)伺之下擅開城門。”
朱祁鎮(zhèn)竟然有些氣急生樂了。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
旋即神色一收。
他已經是反手握住馬背上的長弓,羽箭搭弦,張弓射箭。
幾乎是不容城頭之人反應的機會。
嗖的一聲。
羽箭準準的越過城墻跺,重重的扎在了城門樓上,尾羽劇烈的顫動著。
城墻上,無數(shù)顆腦袋齊齊縮下。
朱祁鎮(zhèn)再次怒聲道:“給朕打開城門!”
這一次。
沒有了叫喊聲。
半響之后。
隨著咔嚓一聲。
宣府城的城門,緩緩的從內打開。
護城河上的吊橋,也開始緩緩落下。
噠噠噠。
馬蹄聲踩踏在木橋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城門口,已經有守城的將領率隊單膝跪地,恭迎皇帝圣駕。
然而。
不論是朱祁鎮(zhèn),還是打頭的吳瑾,都沒有跨入城門。
一聲戰(zhàn)馬嘶鳴。
朱祁鎮(zhèn)驅馬到了城門前,將一塊碎布丟在了地上。
守城的將領茫然不解,上前撿起地上的碎布。
上面空無一物,卻只有一方小印。
那是皇帝的貼身印章。
守城將領瞬間渾身冷汗直冒,趕忙雙腿跪地,看向馬背上的皇帝:“皇上,末將……”
朱祁鎮(zhèn)卻只是目光清冷的掃了對方一眼。
“這,便是朕給你的諭令。”
守將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
自己原本就沒見過皇帝,哪知道對方是真是假。
只是方才那一箭,倒不像是諜子賊人敢射出的。
他這才開了城門。
卻不想……
自己竟然真的冒犯天顏了。
無知的人,總是大多數(shù)。
朱祁鎮(zhèn)沒有再多與這種人計較,一塊蓋著隨身小印的碎布,已經足夠將對方的膽嚇破了。
他領著如今已經不足三百人的隊伍,穿過城門洞。
終于是進到了宣府城中。
似宣府這種邊鎮(zhèn)重城,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
四方城門,從來都是直通城中的衙門。
沿著城中的主干道,向著宣府總兵府過去。
朱祁鎮(zhèn)也借機親眼查看著這座邊鎮(zhèn)的民間百姓。
似乎是近日的戰(zhàn)事,城中的百姓鮮少出門,即便是路上走動的,也都是行色匆匆,觀其裝束也大多都是邊屯衛(wèi)所官兵的家小。
商業(yè)瞧著倒是頗為繁華。
沿街大大小小的鋪子,幾乎都是做著糧食、皮毛、布匹、草藥、食鹽之類。
甚至也有幾間規(guī)模不小的鐵匠鋪子。
看著似乎是為邊軍將士們修補甲胄、兵器的樣子。
而往城中走去,鋪子的種類則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供往來之人吃喝住的酒樓、店家自是不能少的。
然而。
朱祁鎮(zhèn)也瞧見了幾座胭脂味濃郁的花樓,似是經營著大同婆姨那一檔子的營生。
甚至于。
朱祁鎮(zhèn)還瞧見側面的巷子里,躺著幾名著甲的邊軍士卒,與一堆污濁混在一起!
他的眉頭瞬間豎起。
而在此刻。
前方卻是傳來陣陣馬蹄聲。
很急。
不等他看清來人。
便見一員老將,已經是如山一般拜倒在自己的馬前。
“臣,五軍都督府都督、鎮(zhèn)朔將軍、宣府總兵官,楊洪。”
“叩見皇上!”
一陣兵甲響動聲。
自總兵府出來的官兵們,已經將兩側街道戒嚴起來。
馬背上。
朱祁鎮(zhèn)手握馬鞭,搭在握著韁繩的手背上,稍稍俯身向前,看向跪拜在自己面前的現(xiàn)任宣府總兵官楊洪。
他的臉上無風無浪,不帶情緒。
“楊洪。”
“楊宗道。”
“朕今日可是親自趕來你這宣府城。”
“向你求救來了!”
……
“誰人能救圣駕?!”
“我大明朝中樞朝堂,如今誰人能將圣駕迎回京師!?”
北京城。
奉天殿上。
孫皇太后看向面前這幫所謂的大明肱骨之臣,大聲的質問著。
仁宗皇帝之孫,宣宗皇帝之子,她的兒子,如今仍領軍在外,局勢未卜!
而這些臣子們,卻是一日接著一日的爭吵。
皇太后的質問,讓殿內安靜了下來。
卻又無人敢于回答。
然而此時,殿外卻是傳來一陣喧嘩。
孫皇太后黛眉皺起,冷眼不悅的看向殿門處。
一名中書舍人領路,將一位渾身塵土的士卒領進了殿內。
噗通一聲。
士卒已經栽倒在地,還未完全爬起來,便已經急聲開口。
“皇上!”
“皇上駐軍宣府雷家驛,下令不再趕路回京,立誓不破瓦剌絕不回。”
“現(xiàn)已帶著三軍折返向后,迎戰(zhàn)瓦剌大軍而去……”
八百里加急的送回最新軍情消息的士卒,終于是癱軟的躺在了地上。
然而。
奉天殿內卻像是一口燒開的油鍋,倒進了一盆涼水。
瞬間炸開了鍋。
孫皇太后和錢皇后兩人,更是對視一眼,神色一片驚慌。
對面的郕王朱祁鈺,亦是面色陰沉,目光不安。
殿內更是已經跪下一大片臣子。
“快!還請?zhí)蠼迪萝仓迹税倮锛蛹弊坊鼗噬希 ?
“瓦剌此番勢大,皇上率三軍迎上,必無勝算!”
“大軍混戰(zhàn),皇上置身軍中,安能自保?”
“……”
“天吶!”
“我大明朝何至于此?”
“圣駕何日能歸?”
殿內已經一片哀嚎。
沒人覺得皇帝帶著三軍將士迎戰(zhàn)瓦剌,就能將對方擊潰。
一個懸著許久的心。
終于死了。
甚至已經有人在哀嚎中,滿目惶恐:“圣駕遇險,瓦剌狼子野心,必定攜大勝之姿,席卷而來,進犯關輔京畿。”
“前元復國之心不死,而今一旦俘我圣皇,必當兵臨城下,一紙契約,要我大明割地稱臣,要我大明喪權辱國!”
恐慌的心理,迅速的蔓延到整個奉天殿內所有人的心頭。
“太后!皇后!王爺!”
“為保祖宗江山社稷,為保大明日月山河。”
“還請?zhí)旒夷线w,以避兵禍!”
“臣請?zhí)旒疫€遷應天,還都南京!”
轟的一聲。
大殿內喧嘩之聲更上一層樓。
竟然已經有人開始要求南遷,還都南京了。
皇上已經瘋了,帶著所有人沖向瓦剌。
難道他們這些人也要留在北京城陪葬?
這個時候不趁著瓦剌人打進來前,收拾細軟,帶著一家老小跑回南京,難道要等著瓦剌大軍圍困北京城,所有人都無路可逃?
皇臺之上。
天家三人臉色陰沉如墨。
孫皇太后的雙手死死的抓著扶手,兩只手一片煞白,一旁的錢皇后更是臉上全無血色。
便是在此危難之際。
一襲緋袍自文官六部位置走出。
“太后、皇后、郕王殿下。”
“臣諫,至此國家危難之際,敢言南遷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