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二樓。

風扇比老師辦公室里的要新一些，吹動卷起的飯菜香，在空氣里打著旋。

陳銘端著餐盤在角落里坐下，不銹鋼盤子里堆著糖醋排骨、紅燒魚塊、一只大雞腿和一大勺米飯。

反正是班主任請客，客氣反倒顯得扭扭捏捏了。

陳洛在他對面坐下，餐盤里只有一葷一素，筷子戳著米飯遲遲不動。

剛才在辦公室里被班主任點破說“抓不住重點”，現在看著陳銘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心里就像堵了團濕棉花。

“老班請吃飯，你客氣什么？”陳銘咽下一塊排骨，含糊道。

抬頭才注意到陳洛沒動筷子，又補充了一句：“不吃涼了，取得好成績，自然就是對老班最好的回報了。”

陳洛抬頭，視線掃過陳銘那發白的校服，停在了磨起球的校服袖口：“你中考成績……真的只有500分么？”

陳銘嚼著魚塊的動作頓了頓，把魚嚼了嚼咽下去后，認真道：“準確來說，是，503分！”

“那你暑假……”陳洛想問“是不是進了補習班，或者請了名師家教”，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陳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錢去補習班，更別說請家教，還是名師家教了。

陳洛突然覺得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雖然還沒問出來。

陳銘聽懂了陳洛話里的意思，挑了挑眉：“磚廠搬磚，數行結合，有空就看精講自學。”

這話說真的，也是真的。

說假也不假。

他確實在磚廠待了整個暑假，幾個小時就把全部的初中數學和物理的知識塞進了腦子里。

但，都是靠著有“思維加速”和“過目不忘”才硬啃下來的。

陳洛的筷子“當”的掉在餐盤上，眼里的懷疑都快溢出來了。

搬磚間隙看精講？

高體力勞動的時候都已經很累了，還能看得進去知識？

再說了，精講里面可沒有競賽題的解題思路。

他初中就開始練競賽，見過天賦高的，但沒見過陳銘這么離譜的！

“好歹咱倆還是本家，就差了一個字，你……”陳洛很無語，好想把餐盤扣在對方腦子上，然后看看他腦子是怎么長的。

“愛信不信。”陳銘懶得解釋，把最后一塊排骨塞進嘴里，嚼吧嚼吧連骨頭都給咬碎吞了，起身端起餐盤，“我先回班里了，一會兒還有晚自習。”

吃飽飯之后。

陳銘摸了摸肚子，只覺得渾身舒坦。

剛才狼吞虎咽時，胃里暖起來的瞬間，太陽穴的跳痛像被按了暫停鍵。

他做題時候動用特殊能力出現的后遺癥，已經好了。

看來就是思維加速的時候，大腦飛速運轉，導致過載。

然后身體缺乏能量補充，才會出現后遺癥。

陳銘邊走邊想，剛放好餐盤走出食堂，就撞見三個熟悉的身影堵在食堂門口。

“喲，這不是磚神嗎？”

趙磊手里捏著空可樂罐，看見陳銘的時候連裝都不愿意裝了，“王老師又給你塞錢改善伙食了？”

“陳銘，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江云推了推眼鏡，假惺惺的接話，“我們宿舍有面包的，回頭分你點，總比餓肚子強。”

林浩沒說話，但眼神里的同情，比直接的嘲諷更扎人。

陳銘停下腳步。

換作平時，他根本就不想理會這些噪音。

但此刻吃飽了飯，腦子轉得格外的快，想想竟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高中生小丑竟是如此？

“你們數學考多少分？”陳銘忽然開口，表情很認真。

趙磊頓時語塞，表情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梗著脖子道：“我95，江云105，林浩108，比你交白卷強一百倍。”

“附加題做了嗎？”陳銘又問。

三人的臉瞬間僵了。

那道附加題，實驗班除了個突然爆冷門的蘇云芊做出來了，剩下的也就林浩寫了幾個步驟。

其他人連題目的意思都沒理解。

“你懂個屁！”趙磊惱羞成怒，把可樂罐狠狠砸進垃圾桶里，“那題是給競賽隊做的，你一個中考503分的……”

“我做出來了。”陳銘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像攤水，“我們普通班的陳洛同學，也做出來了。”

“周老師讓我和陳洛直接進數競隊，下周一開課。”

陳銘在說“普通班”三個字的時候，特意發音重了點。

空氣突然靜了。

周圍的一切像是被定格下來。

趙磊下意識撇了撇嘴，江云推眼鏡的動作頓了半秒，林浩滿臉錯愕手指猛地攥緊。

連路過的同學都駐足觀看。

隔了半分鐘。

“你？進數競隊？”江云扶了扶眼鏡，聲音有些發顫，“怕不是周老師看你可憐，讓你去端茶倒水做好后勤吧？”

“啊對對對，你說的對。”

陳銘聳了聳肩，懶得跟他們繼續掰扯，側身從三人中間擠了過去。

“對了。”

剛走兩步，他突然回頭看著趙磊：“你第二節課下課回宿舍的時候，是不是說我只要做出一道選擇題，你就把練習冊吃了？”

林浩聞言愣了半秒，反應過來后連忙開口打斷道：“都是舍友，趙磊就是開玩笑隨口一說的。”

陳銘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依舊放在趙磊身上：“你打算什么時候兌現？”

趙磊的臉“騰”地紅了，握緊拳頭就要沖上去，被江云死死的拉住：“你跟他計較什么？他一個中考五百分學渣說這話你也信？”

“他就是在刺激你而已，你還真信了他的話。”

陳銘沒再回頭。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嘀——

正走著的的時候，手腕上的電子表鬧鐘響了——六點三十五分。

陳銘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拔腿就轉身朝著食堂后廚跑去。

食堂的胖阿姨見他進來，眼睛頓時亮了：“你這小家伙可算來了，今天的碗筷都快堆成山了，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不好意思阿姨，來晚了！”陳銘挽起校服袖子，快步走到水池邊。

水池里的碗碟堆得像小山，油膩膩的泛著光。

二十分鐘過去。

“謝謝阿姨！”

陳銘接過胖阿姨給的一瓶冰汽水，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氣泡在喉嚨里炸開，涼絲絲的。

看了眼表，已經六點五十五分了。

“阿姨，我先去上晚自習了哈！”

“去吧去吧，明天晚飯時間早點來，我給你留紅燒肉吃。”

走出后廚時，晚自習的預備鈴聲就已經響起了。

陳銘快步朝著教學樓走，正好其他科的課本今天發下來了，趁著晚自習的時間好好把物理課本也啃一啃。

路過操場時，正好遇到林浩、趙磊和江云正在往宿舍方向走，大概是去拿晚自習的書。

四人打了個照面，趙磊剛想開口嘲諷，就看見陳銘袖口沾著的洗潔精泡沫，還有手腕上沒擦干凈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