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嚴的動作快而精準，每一步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專業。

飛輪扳手扣住最小的齒片，鏈式飛輪固定鉗反向鎖死，腰部發力，只聽“咔”的一聲悶響，價值不菲的飛輪盒被輕松卸下。

接著是花鼓端蓋，然后是塔基主體。

馬東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他直播間的幾千名觀眾也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彈幕都變得稀疏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柯嚴那雙穩定而有力的手上。

【來了來了，見證奇跡的時刻！】

【我心臟快停了，比我自己開盲盒還刺激！】

【開盤了開盤了！賭凡哥是真神還是神棍，我押一包辣條賭他是真神！】

林凡的直播間里，人氣已經突破了三千，新涌入的觀眾一頭霧水，只能從老觀眾的科普彈幕中拼湊出前因后果。

【新來的兄弟們別走，前排瓜子汽水小板凳，準備觀看大型玄學現場！】

【前情提要：凡哥用尖嘴鉗和打火機修好了百萬豪車，現在正在給車子進行臨終關懷，哦不，是健康體檢。】

柯嚴將拆下的塔基握在手心，輕輕轉動，里面的棘輪發出“噠噠噠”的清脆咬合聲。

聲音清脆，回彈有力。

從聲音上判斷，完美無缺。

柯嚴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抬頭瞥了林凡一眼，眼神里的懷疑又重了幾分。

難道他真的只是在故弄玄虛？

他將塔基放在一塊干凈的擦拭布上，用專用的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里面的三片彈簧片依次取出。

三片薄如蟬翼的金屬彈簧片，靜靜地躺在布上，從外表看，沒有任何區別。

“老K，怎么樣？是不是沒問題？”馬東忍不住小聲問道，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柯嚴沒有回答，他死死地盯著那三片彈簧。

林凡說，有一根，存在金屬疲勞。

可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他伸出食指，指尖懸在第一片彈簧的上方，頓了頓，又移向第二片。

最終，他的手指落在了第三片彈簧片上。

沒有理由，純粹是一種頂尖技師的直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也想親手驗證那個年輕老板的“預言”。

在數千人在線的注視下，柯嚴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了那片彈簧的兩端。

然后，微微用力。

“啪！”

一聲極其清脆的、金屬斷裂的聲響，在寂靜的空氣中驟然炸響！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上！

那片看起來完好無損的彈簧片，在柯嚴的手中，應聲而斷！

斷口整齊，閃爍著金屬疲勞后特有的灰暗光澤。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馬東的嘴巴緩緩張開，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他想到林凡說的話，如果是在高強度越野時，腳下突然踩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柯嚴呆呆地看著自己手指間那截斷裂的彈簧，整個人如同被雷電劈中，僵在了原地。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是沒見過彈簧片斷裂，但那都是在拆解已經發生故障的花鼓時。

像這樣，在一個聽起來、用起來都完美的花鼓里，精準地預言出哪一根彈簧片即將斷裂……

這不是技術！

這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直播間，在經歷了三秒鐘的死寂之后，徹底引爆！

【斷……斷了？！！！】

【臥槽！！！！！！！！！！我他媽看到了什么？！真的斷了！！！】

【凡哥牛逼！！！（破音）】

【我人麻了，我感覺我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牛頓的棺材板快壓不住了！】

【從今天起，凡哥就是我心中唯一的頂級維修師！誰贊成，誰反對？！】

柯嚴緩緩抬起頭，他看向林凡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你……”

柯嚴的聲音干澀而沙啞，“……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問題，也是馬東和所有觀眾最想問的問題。

林凡迎著他那幾乎要將自己看穿的目光，心中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他不能說系統，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說。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望向遠處被熱浪扭曲的空氣，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回憶往事的滄桑。

“以前跟過一個老師傅，他眼睛看不見，是個瞎子。”

林凡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他教我，別只用眼睛去看車，要用手去摸，用耳朵去聽，用心去感受。”

“他說，每一臺機械，都有它自己的氣。新車的氣是盛的，老車的氣是衰的。哪里有暗傷，哪里的氣就會亂。這輛車的后輪，氣就不順！”

這番半真半假的“玄學”說辭，聽得馬東和直播間的觀眾一愣一愣的。

【臥槽！原來是傳承流！凡哥背后還有一個瞎眼神師！】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修車書？】

【這說的是氣？我怎么感覺凡哥說的是原力？】

【我悟了！凡哥這叫望聞問切！中醫修車，講究一個對癥下藥，標本兼治！】

柯嚴卻沒把這當成笑話。

他死死地盯著林凡，將“氣”這個字在心里反復咀嚼。

對于一個將機械研究到極致的人來說，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有些頂級的經驗和手感，確實無法用科學來量化。

或許，真的存在一種超越常規感知的“直覺”？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

“林……林大師。”

他改了稱呼，語氣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我叫柯嚴，開了一家工作室。我想……我想聘請您做我們的技術總顧問，不！是首席技術官！您不需要坐班，我們有任何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向您請教。年薪……您開個價！”

此言一出，馬東都驚了。

老K是什么人？圈子里出了名的眼高于頂，從不輕易服人。

現在，他竟然主動開口，用近乎請求的語氣，邀請一個路邊攤的老板當首席技術官！

林凡看著柯嚴認真的樣子，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這小店開得挺好，自由自在，暫時沒想過去給別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