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風裹挾著硫磺氣息，刮得人眼眶生疼。

云灼跟在玄燼身后，穿梭在嶙峋的赤巖之間。三日前那場倉促的逃亡后，玄燼的傷口又裂開了兩次，黑袍下擺浸透的血跡早已干涸發硬，每走一步都會落下細碎的血渣。

“再往前就是業火深淵。“玄燼突然停下，指向前方扭曲的隘口，“跟緊我的步子，錯一步就會引燃你靈脈里的業火痕。“

云灼望向那道不足半尺寬的石徑，兩側深淵里翻滾著粘稠的黑焰。他下意識摸了摸眉心——青衡沒能洗凈的痕跡正隱隱發燙。

“你帶我來魔界，就為了看這個？“

玄燼低笑，忽然解下腰間酒囊灌了一口。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滴在巖石上“嗤“地燒出個小洞：“我要給你看的東西..”他反手抹去唇邊酒漬，“在深淵底下。“

云灼還未反應過來，玄燼突然拽著他縱身躍入火海！

預想中的灼痛沒有到來，黑焰如有生命般分開，露出中央一座懸浮的青銅平臺。臺上立著面等人高的銅鏡，鏡框纏繞著九條鎖鏈——與玄燼身上的傷痕數量一致。

“這是…“

“三生鏡。“玄燼的掌心貼上鏡面，鮮血立刻被吞噬，“能照出魂魄最原始的形態。”

鏡面泛起漣漪，漸漸浮現出兩個交纏的光團：一株桃樹與一團黑焰，根系與火舌死死纏繞。云灼呼吸一滯，這畫面與他在古墓血池所見一模一樣。

“三百年前。“玄燼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混沌第一次爆發時，天界發現只有業火能焚毀它。而整個魔界…”他猛地咳嗽起來，“只有我的業火純度夠。“

鏡中場景變換，顯出玄燼被鎖在祭壇上的畫面。

云昭手持星軌釘站在一旁，而年幼的云灼被按著跪在另一側——他們竟是從同一個神魂中剖出來的！

“他們剝離你的惻隱之心，用這部分造了個'完美容器’。“玄燼的指甲在鏡面刮出刺耳聲響，“就是你。“

云灼踉蹌后退，后腰卻撞上堅硬物體——是玄燼的手臂。魔尊的氣息籠罩下來，帶著血腥味的吐息噴在他耳畔：“現在明白為什么混沌追著你不放了？“

鏡中畫面突然暴烈閃動：

云昭將剝離的情感凝成琉璃心；

混沌之主吞噬那顆心獲得人形；

最后是...玄燼自愿被封印，只為在混沌體內種下業火烙印。

“所以古墓里..”云灼嗓子發干，“那顆心臟..”

“是誘餌。“玄燼突然扳過他肩膀，“混沌用云昭的心做媒介，正在重組他的身體——而你，就是最后一塊拼圖。“

銅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面浮現無數裂紋，每個裂縫里都滲出粘稠的金紅液體。玄燼臉色驟變，一把將云灼推向平臺邊緣：“它找到我們了！“

深淵里的黑焰突然倒卷，化作巨浪拍向平臺。云灼袖中的記憶晶石碎片飛向銅鏡，在接觸鏡面的瞬間炸開強光——

他看見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長劍貫穿玄燼胸膛。而對方染血的手正溫柔地覆在他眼上：“別看...阿昀..！”

現實中的銅鏡轟然爆裂。飛濺的碎片中，云灼突然被玄燼撲倒。一塊尖銳的鏡刃穿透魔尊后背，距云灼咽喉僅半寸。

“你..”云灼的手按上玄燼后背，立刻被血浸透。

玄燼卻笑了：“這姿勢..眼熟嗎？“

整個平臺開始坍塌。黑焰巨浪里浮現出模糊的人形，由無數記憶光點組成，隱約能看出云昭的輪廓。它向云灼伸出手，聲音像千萬人同時低語：“回來…“

玄燼猛地咬破指尖，在云灼眉心畫了道血符：“閉眼！“

世界突然安靜。

云灼感覺自己墜入深海，耳邊只有玄燼的聲音：“三生鏡照出的只是片段?真相在沈家那面銅鏡里..“

再睜眼時，他們已站在人間荒野。玄燼半跪在地上咳血，后背的鏡刃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的藍光

——竟涂了蝕魂毒！

“為什么”云灼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玄燼染血的手撫上他臉頰，在眉心輕輕一點：“因為“突然咳出大口黑血，“只有你能殺死混沌...而我..只想死在你手里....”

遠處傳來天馬的嘶鳴。云灼抬頭，看見青衡率領的神將云駕正掠過天際。他下意識要揮手示意，卻見玄燼瞳孔驟縮：“別動！“

太遲了。

青衡的星紋箭已離弦，箭尖直指玄燼心口。云灼本能地側身去擋，箭矢卻在中途突然分裂——另一支直取他咽喉！

玄燼的黑焰與星箭相撞，爆開的沖擊波將兩人掀飛。云灼在塵土中撐起身子，看見青衡緩緩降落在十步之外，手中弓弦還在震顫。

“星君這是何意？“云灼寒聲問。

青衡的眼神落在玄燼身上，聲音冷得像冰：“混沌已侵入天界…而你們，剛從魔界回來。“

云灼突然明白了。

他們被栽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