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門口的走廊光線昏暗,只有應急指示燈投下慘綠的光。錦憶疲憊地靠在墻邊,手里攥著的手機上顯示著那張偷拍的傷口照片,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三天沒合眼的疲憊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但她不敢閉眼——每次合上眼皮,就會看到那個工人抓住她衣領時絕望的眼神。
“錦醫生?”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背后響起。錦憶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穿深灰色西裝的高大男人站在兩步之外。走廊的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左眼下方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銳器劃過。
“我是誠光建設的法律顧問沈云舒。”他遞上一張燙金名片,聲音禮貌而疏離,“關于張建國未經同意就進行手術的事...”
“《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第三十三條。”錦憶打斷他,身體略微抬了抬,眼睛甚至沒往名片上瞟一下,“緊急情況下為搶救患者生命,醫療機構可以先行采取必要的救治措施。”
沈云舒微微挑眉——很少有醫生能如此流利地引用法律條款。眼前這個看起來像剛畢業的醫生似乎不太一樣,他正要回應,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小林發來的消息讓他瞳孔驟縮,【張建國血檢顯示三氯甲烷殘留,昏迷前可能被麻醉過。】
“錦醫生,”他突然改變策略,聲音壓低了幾分,“您不覺得張建國的傷勢有些...特殊嗎?”
錦憶終于抬頭正視他。當兩人目光相遇時,沈云舒在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疑慮——這絕不是普通工傷。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突然炸響!走廊盡頭,一個帶鴨舌帽的男人正快速接近,右手藏在夾克內側。沈云舒本能地將錦憶拉到身后,恰好看見那人袖口閃過金屬冷光——
“小心!”
刀鋒劃破空氣的聲音與錦憶的驚叫聲同時響起,沈云舒左臂一涼,鮮血順著西裝袖口滴落,在地板上濺開幾朵暗紅的花。襲擊者轉身就跑,卻在樓梯口被突然出現的小林伸腿絆倒。
“陳警官!現在!”小林高喊。
一個矯健身影從消防通道撲出,瞬間將歹徒按在地上,回頭朝著小林微微笑了一下,看向沈云舒和錦憶時已經收起了笑,臉色鄭重的看向兩人。
當那人被制服時,錦憶倒吸一口涼氣——正是急診室那個奇怪的病人!
“北林派出所陳巖。”陳警察亮出證件,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小林身上柔和了一瞬,“看來我今天的'醫療咨詢'來得正是時候。”
沈云舒捂著流血的手臂,目光在陳巖和小林之間來回掃視。當他的視線落在小林右側手腕內側的蛇形紋身上時,目光略沉了幾分,隨后很快收回了視線。
錦憶則盯著被按在地上的“病人”,注意到他虎口處同樣有著那圈熟悉的淤青。隨后便收回了視線。
“我需要檢查你的傷口。”錦憶對沈云舒說,聲音不容拒絕。
“不必了,只是皮外傷。”沈云舒后退半步,卻因失血而踉蹌了一下。
錦憶一把抓住他的領帶:“別逞強,律師先生。”她拽著他向處置室走去,沒注意到身后小林與陳巖交換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律師先生,待會兒記得拿單子去打破傷風。”
沈云舒看著正低頭認真包扎著他手臂傷口的人,微微有些出神,眼前的女醫生身上沒有以往那些濃烈的,刺鼻的香水味,淡到幾乎聞不見的消毒水味,在宣示她的身份。明明臉色差到下一秒就能原地倒下,卻還是堅持打起精神,履行著自己作為一名醫生的職責,仔細為他處理傷口。噴灑到手臂上溫熱的氣息,像是羽毛一樣在他心口輕輕撓著。
“好的,錦醫生。”見她包扎完了,沈云舒站起身來,正欲伸手拽下袖子。
“把袖子卷上去,套上外套就行了,律師醫生。”錦憶頭也不回地收拾著剛剛包扎用的東西,沖著后面的人補充道。“回去后注意傷口不要沾水,天氣熱傷口也不要悶太久。”
“好的,錦醫生”沈云舒怔愣了一瞬,撤回了放下袖子的手,默默穿上了外套。
“謝謝錦醫生,沒有其他注意事項的話,我先走了。”沈云舒穿好外套準備離開。
“等一等,還有...”
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正說話的錦憶。
“請進。”錦憶抬頭向門口望去。眼神示意沈云舒等一下。
“親愛的美麗大方善良的小憶姐姐,待會兒和我一起去吃早餐嘛?”小林在門口探了個腦袋,沖著處置室里的錦憶揚起了大大的笑臉,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只顧著沖錦憶撒嬌的小林護士,沒注意到門后面的沈云舒。
錦憶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6:03。想起了凌晨收到的那條短信,錦憶按了按太陽穴,“小雪花,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你們先去吧。”一只手拿起了剛剛打印好的單子,“沈律師,單子沒拿,記得去打針。”揚了揚手中的單子。
“不急的,小憶姐姐,陳警官也有事沒處理完呢,不如我們七點鐘去吃吧。我想吃那家小餛飩很久啦。”小林推開門,看見了門后的沈律師,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對著門后的沈律師笑了笑,“沈律師打完針也一起來吧。”
“好,忙完了我給你發消息。”錦憶邊笑邊起身。
錦憶打發走了兩人后,穿好外套,走到門口后,猶豫了一下,還是帶了把傘獨自一人向著醫院后巷的方向走去。
二樓打完針的沈云舒,關上門,走到走廊的床邊,才呼出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略微動了動身體,身后剛剛打完針的地方還有些不適應。目光隨即一撇,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獨自一人撐著傘,背影孤寂卻又堅韌。沈云舒定睛看了看錦憶走的方向——醫院后巷。沈云舒眉頭微微蹙起,隨即轉身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