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實復離開總務(wù)科后，又去了趟秘書科，把羅若霧叫到外面單獨說話。

“馮幫辦，還需要什么嗎？”

羅若霧此時很緊張，馮實復不會是反悔了吧？

以他目前掌握的關(guān)系，也就只有馮實復能救出羅志恒。

不管馮實復提什么要求，他都會答應(yīng)，也必須答應(yīng)。

“剛才小野次郎打來電話，讓我過去一趟，估計羅志恒也說起了我。”

馮實復可不是要趁火打劫，他只是覺得，這件事，還需要羅若霧在外圍的配合。

如果羅若霧配合得好，他都不用給金宗漢求情，憲兵隊就得乖乖放人。

羅若霧一臉驚喜，朝馮實復作了個揖：“日本人很看重你，我堂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之所以找馮實復幫忙，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去憲兵隊，未必能洗清羅志恒的嫌疑。畢竟，憲兵隊既然抓他，肯定就有抓他的原因。說不定，他真就是去接頭的呢。”

羅若霧信誓旦旦地說：“那不可能，我還不知道他么？就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

“你的擔保沒用啊，只有讓日本人相信，那個接頭人不是羅志恒才行。”

“你跟他們解釋，他們不就相信了么？”

“這種事，得有證據(jù)嘛。”

羅若霧急道：“他哪有什么證據(jù)哦。要不，讓憲兵隊找證據(jù)吧，他們得有證據(jù)，才能證明羅志恒是重慶的人。否則，就是造謠中傷。”

馮實復突然說道：“你知道謠言為何會不攻自破么？”

有些話，他不好跟羅若霧明言。畢竟，他的身體不能告訴羅若霧，而羅若霧的身份，也不能跟他說。

兩個人只能打啞謎，就看羅若霧能不能領(lǐng)悟了。

羅若霧隨口說道：“時間自會證明一切嘛。”

可他心想，真要等時間來證明，羅志恒的墳頭草都幾米深了。

“破除謠言的最好辦法，就是真相浮出水面。”

什么是“真相”？真正的接頭人出現(xiàn)，不就能證明，憲兵隊抓到的人，都是無辜的么？

“讓真相浮出水面？”

羅若霧喃喃自語，然而，馮實復卻沒再解釋，轉(zhuǎn)身離開，他得趕去憲兵隊。

馮實復不能說得太明，他如果告訴羅若霧，找人冒充羅志恒去接頭，那說明他可能知道羅若霧和羅志恒的身份。

一直到馮實復走遠，羅若霧還在沉思，他覺得馮實復好像說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沒說。

什么叫讓真相浮出水面？如果真相浮出水面，羅志恒豈不暴露身份了？

要營救羅志恒，就得讓日本人相信，他不是去接頭的。

日本人怎么才會相信呢？

羅若霧靈光一閃，感覺自己快抓住了關(guān)鍵點。

這個真相，應(yīng)該是假象才對。

驀然，他臉上露出驚喜之情，回秘書科請了假后，也離開了江海關(guān)……

顯然，羅若霧開竅了。

***

馮實復到憲兵隊后，憲兵井下陪著他去旁邊的看守所看望羅志恒。

此時的羅志恒，被關(guān)在單獨的囚室。

羅志恒先報出了江海關(guān)的羅若霧，又報了馮實復的名字，才讓他沒有受刑。

否則，作為重慶分子的嫌疑人，憲兵隊早就對他用刑了。有幾個被抓進來的，不是挨了耳光，就是被抽了鞭子。

“馮先生，你可來了，這下好了，有人替我作證了。”

羅志恒看到馮實復，好像看到救星似的，一臉的驚喜交加。

馮實復是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的密探，他出現(xiàn)在這里，肯定是羅若霧請他來的。

只要馮實復向日本人說情，他就有機會出去了。

“羅先生，你為什么會去一心咖啡廳？”

“我聽說上海的咖啡廳有免費的面包，到了上海嘛，總得見識一下上海灘的洋氣嘛。哪想到，剛進去，就被抓了，說我是來接頭的重慶分子。我在上海只認識羅若霧和你，要接頭，也是去江海關(guān)嘛。”

羅志恒早就想好了理由，他與金宗漢是第一次接頭，對方并不認識他。

也幸好金宗漢不認得他，否則都沒必要審，直接就可以認定他的身份。

“上海的咖啡廳那么多，為什么你偏偏就要去一心咖啡廳呢？”

“我從大中華飯店出來，想去黃浦江看看，就沿著四馬路一直朝東走，結(jié)果就看到了這家咖啡廳，抬腳就走了進去。要是知道憲兵隊在抓人，打死我也不會進去啊。”

“哪有這么湊巧的事？你在編故事吧？”

羅志恒急道：“我真是這么想的，從咖啡廳抓回來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難道他們都是重慶分子？”

“這倒也是。羅先生，請你放心，憲兵隊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重慶分子。”

羅志恒也連忙說道：“這一點，我非常相信。”

“羅先生，昨晚我跟你說入股華豐藥店的事，你是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一股2萬5千元，現(xiàn)在只有三股了哦。”

羅志恒一怔，看著馮實復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馬上說道：“入股華豐藥店？這沒問題啊，可我得出去才能入股。”

不就是7萬多，他的活動經(jīng)費充足得很，隨手就能拿出來。

目前最重要的是出去，只要能離開憲兵隊，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先在這里待著，事情總會弄明白的。”

隨后，馮實復去了小野次郎的辦公室，在路上，他用日語問井下：

“井下，你覺得羅志恒是重慶分子嗎？”

井下這些憲兵，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漢語，剛才他跟羅志恒交流，估計井下一句完整的都沒聽懂。

“不知道。反正把現(xiàn)場的人，都給帶了回來。”

當時沒人主動與金宗漢接頭，無奈之下，才把現(xiàn)場的人都帶了回來。

馮實復心里稍稍安心，就算羅若霧沒有領(lǐng)悟自己的用意，羅志恒也有機會出去。

在小野次郎的辦公室，馮實復看到了金宗漢。

這是一個相貌普通的男子，三十歲左右，身上沒有明顯的特征，倒是很適合當交通員。

或許是剛剛叛變，還不太習慣，坐在那里，總是目光躲閃著，不敢與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