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顯示是賀景越。

“陸秋宜，”賀景越的語調聽不出什么情緒，“下來一趟。”

陸秋宜猛地坐直身體，“賀總，下去哪兒？”

“樓下，海邊。”賀景越言簡意賅，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秋宜握著傳來忙音的手機，一臉懵然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在海邊？現在找她？

陸秋宜握著手機，愣了好幾秒。

他想秋后算賬？

無數個問號在陸秋宜腦子里蹦迪。

她下意識想裝死，或者回復一句“賀總我已經睡了”。

但一想到賀景越可能真的會一直等到她下去……陸秋宜認命地嘆了口氣。

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磨磨蹭蹭地換了鞋，抓了件薄外套披上，慢吞吞地下了樓。

度假村的夜晚很安靜，大部分游客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或是在內部的娛樂場所活動。

沿著指示牌走向私人海灘，越靠近，海浪的聲音就越清晰。

清冷的月光灑在細軟的沙灘上，像是鋪了一層銀霜。

遠遠地，她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離潮汐線不遠的地方。

賀景越只套了件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晚風吹起他額前幾縷碎發，少了些平日里的凌厲。

陸秋宜踩著沙子走過去，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賀景越似乎早就聽到了她的動靜，但他沒有立刻回頭，依舊望著前方月光勾勒出粼粼波光的大海。

陸秋宜等了一會兒，見他沒開口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主動打破沉寂：“賀總，您找我？”

賀景越這才緩緩側過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深邃難測。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平淡無波：“胃不疼了？”

“啊？”陸秋宜沒想到他第一句問的是這個，愣了下才回答，“哦，好多了，謝謝賀總關心。”

“嗯。”賀景越應了一聲，又轉回頭去看海，“藥吃了？”

“吃了。”陸秋宜老實回答，心里嘀咕：大晚上把我叫下來，就為了查崗問我吃沒吃藥？資本家什么時候這么有人文關懷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一陣沉默，只有海浪周而復始的嘩嘩聲。

陸秋宜忍不住再次開口：“賀總，您叫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總不能是約她一起深夜觀海吧？

賀景越沉默了幾秒，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周時妍找你麻煩了？”

陸秋宜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知道的？

當時旁邊應該沒別人啊，難道他裝了天眼？

她瞬間警惕起來，大腦飛速運轉，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也不算麻煩吧，就是隨便聊了兩句。”

“聊到需要報價五百億了？”賀景越失笑。

他連具體金額都知道！

陸秋宜頓時有點尷尬，有一種背后懟人被抓包的心虛感。

她干咳一聲，試圖挽回一下自己的助理形象，“那個，我就是隨口一說，開玩笑的，沒真想問她要錢……”

“胃口倒是不小。”賀景越輕嗤一聲。

陸秋宜摸不準他這話是褒是貶，只好閉嘴裝鵪鶉。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陸秋宜覺得海風越來越涼時，賀景越終于再次開口，聲音被海風送過來，顯得有些模糊：

“她說的那些話，你不用在意。”

陸秋宜怔住了，詫異地轉頭看向他冷峻的側臉。

他這是在安慰她？

還是單純覺得周時媛的話影響了他助理的工作狀態？

“聯姻的事，”賀景越頓了頓，“是長輩們的想法，與我無關，與賀氏的戰略也無關。”

他微微偏過頭，鏡片反射著月光，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我還不至于需要靠婚姻來鞏固地位或者換取資源。”

陸秋宜的心臟莫名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是在明確否認聯姻？

還是在向她解釋？

不對不對，他怎么可能需要向她解釋，她只是個小助理啊。

肯定是因為周時媛今晚的行為過于掉價，可能影響了兩家關系，所以他需要澄清一下，免得她這個助理誤會，進而影響工作？

對，一定是這樣。資本家最看重效率了。

陸秋宜迅速給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那點莫名的悸動也被壓了下去。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專業：“我明白的，賀總。您放心，我不會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影響的，工作第一。”

賀景越眸光微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這就結束了？

把她叫下來，就為了說這兩句？

陸秋宜雖然滿腹疑問，但能趕緊離開這詭異的海邊談話，她求之不得。

“好的，賀總您也早點休息。”她如蒙大赦，轉身就想溜。

“陸秋宜。”賀景越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

陸秋宜腳步一頓，心里哀嚎：又怎么了？！

她回過頭，臉上努力保持微笑：“賀總還有什么事？”

賀景越看著她緩緩開口：“明天早上返程，后面幾天晨跑照常。”

陸秋宜：！！！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

我剛剛居然有一瞬間覺得他有點人性？

我胃剛好，他居然還惦記著晨跑？！

這是人干的事嗎？！

看著陸秋宜敢怒不敢言的眼神，賀景越幾不可察地彎了下嘴角。

“再遲到，扣獎金。”賀景越轉身朝著別墅的方向走去，留下陸秋宜一個人在海風中凌亂。

陸秋宜對著他挺拔的背影，氣得暗自揮了揮拳頭。

可惡的賀景越！

活該你也胃疼！

她憤憤地踩著沙子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把他罵了八百遍。

走著走著，不知為何，之前因為周時媛那些話而籠罩在心頭的那些沮喪，好像被海風吹散了不少。

雖然賀景越很狗，但他那句“與我無關”，卻像一顆定心丸，莫名地讓她松了口氣。

至少，破壞聯姻這個任務，看起來還不是完全毫無希望？

至于晨跑……

陸秋宜哀嘆一聲，認命地加快了腳步。

算了，先回去睡覺。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